据说人老了,人生就会荒凉起来。岁月会剥下坚强的外壳,把人变成一个瓷娃娃。会开始留恋,开始回忆,开始遗憾,开始渴望在每一个日升日落时都有人陪在身边。
如果可以,我希望在五十岁那年死去。活到那个年纪,世事多已明朗,却没有迟暮的悲伤。
如果我的人生只有五十年,第一个十年,就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看看蓝天,摸摸绿草,在松散的沙堆上打个滚儿。骑着我的小童车扫荡故乡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偷摘几朵隔壁院子里的鲜花,顺走在树下打盹的老爷爷的拐杖,扮鬼脸气气斤斤计较的大婶。如果因为闯祸被打了,也没什么关系,谁的童年不是吵吵嚷嚷,做个熊孩子又有何妨。
按我现在的爱好来看,第二个十年,我应该会去学一学画画,再邂逅一个才华横溢的小哥哥,他可能不会喜欢我,但是我会给他看我最得意的画作,给他写信,说一些没营养的屁话。他偶尔会弹着吉他唱一首不知名的歌,我就静静听着,看夕阳缓缓吻着他稚嫩的面颊。他会是我年少的梦想,也会是我此后人生的白月光。
十年间我会遇见很多人,从陌生到熟悉,我们一起度过充实又枯燥的校园生活,吐槽老师和学校变态的制度,分享彼此的小秘密,还有年少时看得比天还大的苦恼。可能会遇见一个对我还不错的男孩,我们相约从十七岁携手,然后分别在高考的路上。从那一刻我开始懂得了,所谓生活就是不断分离的过程。
第三个十年,我大概没有选择,落进世俗的生活。起床,上班,吃饭,睡觉,偶尔和朋友聚会,唱歌,旅游,闲聊。像这世界里的每一个平凡人,挤着早晚高峰的地铁,住着简陋的出租屋,但我不会去抱怨生活,年轻就是用来吃苦的,越早体验人情冷暖,就越早接受生活中的无奈。太多人从二十几岁开始苍老,被生活折磨得奄奄一息。其实说到底,生活就是从生到死之间的选择,最差不过是一死了,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
第四个十年,我就三十几岁了,这个年纪会有点尴尬,同龄人大多已经结婚生子,开始讨论什么牌子的奶粉安全,孩子要报什么补习班,家里的老人又做了些什么啼笑皆非的事,谁家的老公又升职加薪……可是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有十几年就要死了耶。那时我想去旅行,去看雪山,沙漠和草原,想学吉他口琴,烹饪和摄影。也许会在某个地方遇见某个人,我们轰轰烈烈地爱一场,然后天各一方。
最后一个十年,我终于算不得年轻了。在四处游览的日子里,我存下许多动人的风景,累了就坐在涂满金色阳光的长椅上,唱一首不知名的歌。我会去拜访每一位老朋友,听她讲述我没有参与过的故事,然后把这些记录下来,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地读给自己听。
生命如歌,一半用来追寻,一半用来缅怀。
如果提早知道生命设置好的期限,是不是所有的困苦都会被冲淡,当我终于做到了万事举重若轻,也就能够真正的宠辱不惊了。
终于我迎来了五十岁的生日,那天我平静地离开了,闭上眼睛,没有看到第一缕阳光。
这一生,我一无所有,我庆幸自己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