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对“大学生支教”有着无数美好的向往——帮助别人的快乐、痛苦但永恒的回忆、人们的尊敬与爱戴、带去的梦和希望,再或者,人生的意义……但如果没有接触到这群人,你可能永远也不懂一个“无人问津”的大学生社团,是如何在十年浪潮中辗转求存,默默耕耘,不忘初心,一路追随他们的那个“助学”之梦。
“他们做了一个“支教组织”能够做的所有事——或许更多”
助学励志协会,自2007年起,十年只做一件事——支教。
“(我们)主要就是做支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支教’……为了‘助学’。” 阿叶是助学励志协会现任副会长,分管协会“支教部”以及“课外辅导中心”。她告诉我们,支教部是协会唯一一个部门,专门负责的就是支教的相关事宜——招募、培训、支教以及汇报。他们每年举办“支教报告会”,请那些去了深山支教的义工们,将他们的故事“带回来”,讲给山这边的人听。把故事“带出来”,也就能把更多的爱心“带进去”。
副会长阿晏向我们具体介绍了协会所做的项目,除了暑期支教,他们也义卖报纸,筹集善款,以此作为一部分“助学资金”;举办元旦和六一慰问,为山区孩子带去欢乐;在凉山“义诊”,守卫一方健康;建立“山区图书馆”,为孩子们筑梦;寻求爱心人士的帮助,和被资助学生结成对子,确保资金的透明; 举行针对义工的培训,也有针对当地学生公益组织的培训;开展“一帮一”帮扶计划——“可能对于一个寝室来讲10块钱不算什么,但是这能让山里的孩子继续念书”……而这些,都是围绕着“支教”这一个大中心的。
“说不定孩子们的梦想就实现了呢?”
教育是一项大工程,他们知道有些事他们永远无法做到,但他们很喜欢讲一个“说不定”。
2006年,来自西南石油大学的几个研究生组建了一支支教队,来到四川省甘孜州康定县塔公乡希望小学,见到了山里边儿的孩子们——纯真的笑脸,黝黑的肌肤;质朴的心灵,迷茫的未来……这一切无不让他们震撼,也让他们有所思考。从那边回来后,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觉得自己应该“通过自己的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帮助一下那边的孩子”,于是成立了“助学励志协会”。
这一帮,就帮了十年。
“你们……为什么要做支教这样的事?我是说,这条路并不好走……”
我这样说的时候,他们也沉默了一阵。但他们回答的语调却带着一种难以掩藏的兴奋——他们真的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希望能够将我们的爱心付诸行动,铸就一片充满温暖的蓝天”、“……我们可以过去,为他们播下一粒种子,让他们相信,他们也可以走出来”、“国家能提供的更多是硬件设施,而我们至少可以弥补一下那边师资力量的短缺”……
“那你们做了之后的效果怎么样?您自己觉得?”我承认,我问得很突兀,也很不“友善”,但我不想打太极,我也真的很想知道,他们是否是一个“言之必行”的团队。我的手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协会会长建峰好像在一旁微微摇了摇头,这让我更加紧张,他说,“经济上可能……很难。大环境上改变不是很大,因为我们毕竟主要做的是支教方面的工作。”这个我清楚,协会专注支教,是非盈利性团体,可能也由于学生身份的限制,无法实现多方面“扶贫”。建峰师兄又接着说,“但对于个人来说,帮助肯定是非常大的。像有一个从前‘被支教’的同学,就是因为和支教队员的接触,让他重新燃起了学习的激情,现在也已经考到了我们学校,今年还过来面试(支教队员)了,想要和我们一起去支教……我觉得这可能就是我们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山里感人的故事可能有很多,但是这种“因为我们而走出来”的故事岂不更令人振奋?星夜兼程,从前穿行在大山茫茫夜色里的灵魂总算有一天冲破了层层阻碍,来到了这片筑梦的温暖蓝天下。这一次,“说不定”被说定,那下一次,会不会有更多的孩子走出大山呢?
“这群大学生能带来什么呢?”
他穿得得体,有那种知识分子的清骨,声音温和而有磁性,眼里带着善意和慈爱,这是义工们支教第一天对凉山州越西县板桥乡中心小学孙校长的印象。作为一个校长,孙先生实在有些“不善言辞”,动听的话讲不出,爱意和关怀又只是藏在他那小心打探的眼神里——“这是学校第一次接受支教……这群大学生又能带来什么呢?”
就算协会已经在其他地方默默守候了十年,到达新的地方还是会一样“白手起家”。
阿叶告诉我,他们实行的是“短期支教+定点循环”模式,就是说每个支教的地方都被协会登记在册,保证每年都会去,无论寒暑假还是元旦、六一,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但是就算是最长的暑假,义工们也只能和孩子们一起在山里待十五天。十年来,他们届届传承,将山区的资料手手相传,带领一届又一届的支教队奔赴同一个地方,让山里的人年年都能回忆起他们第一次到来的情景。
十年,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短期支教开始被“诟病”,社会上发出越来越多质疑的声音,山里的人也开始时有拒绝,特别是当“听说是在放假的时候支教,校长果断拒绝支教队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
“我们还是会去,我们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去……我们的每一个孩子们来上课是征询过家长及校方意见的,我们不会强迫他们来,但是如果他们要来,我们都不会拒绝。涉及到孩子们的安全问题,有些孩子家住得很远,我们都会安排队员送他们回家,路况不好的我们会让他们住校,和我们一起住”……这让我想起我上次去支教的第一天早上,凉山下了大暴雨,孩子们却笑着闹着踏着雨水氹就来了学校,不停问着“我们的小老师在哪啊?”“他们要教我们什么啊?”那一瞬间,明明是什么都不懂的他们,却仿佛变成了我的人生导师,让我想起自己遗忘很久的“真”。
“守候十年”也好,“白手起家”也罢,助学励志协会仿佛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借口”或者“放弃”。他们拥抱着“我们还是会去,我们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去”的“一根筋”执念,执意了十年。
“我们的人太老实了……大家更多是想要认认真真去做事”
中国类似的组织有多少个?每年到山区小学支教的又有多少人?有的人十五天就回来了,有人却待了一年、两年……也有人在那里待了一辈子,直到自己的孩子也成了那群“孩子”里的一个。每年都会有很多报道写山里的故事,你在网上搜“大学生支教”也能出来很多感人肺腑的故事,但近几年人们好像厌了,所以报道慢慢销声匿迹了…… 脱下“模范”外衣的“山区支教”是否还如想象中那样“神圣”而“遥不可及”?
助学励志协会所做的这一切到底需不需要被人所知道?
所以当我问到协会这几年最大的阻力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会痛心疾首地告诉我两个字“宣传”。正在猜测他们说的“宣传”是什么意思的我,听到他们那句“真的很少有人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内心里受了很大的震撼。
他们所谓的“宣传”,其实只是一个“把山里故事带出来”的平台。
前面说到在学校举办的“支教报告会”是他们在有限空间做的有限尝试,但终究很是有限。阿叶告诉我,在义卖报纸的时候有一对夫妇听说了他们的故事,很感动,主动要求一帮一资助一个孩子;去年夏天,协会建立山区图书馆,获得了一定的社会关注;协会发展过程中获得了“华桥基金会”的大力支持,他们为协会的公益活动提供专业指导以及稳定的资金资助,比如协会开展的“凉山义诊”项目,不仅有校医院的鼎力相助,华桥基金会也同样出力不少……
这一切来自社会的资源帮助着协会,使他们非常感激,也让他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大家”的力量。协会每年都会招募新的义工,他们“有活力、青春、朝气,拥有着帮助别人的善良”,他们默默为协会这个大家庭付出着,用青春和汗水传承着十年助学路,“我们的义工们都很善于认认真真做好事,但是在宣传这方面的才能就有所欠缺……所以我们很缺具有宣传才能的人。这一点可能是我们协会一直没办法‘走得更远’的原因。”因为怀抱着助学励志的终极目标,所以想要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会长建峰告诉我们,“如果能有更多的人知道我们做的事,相信就会有更多的人去帮助(山区孩子)他们。其实现在网络时代要找个噱头也特别容易,但我们不会愿意这样去做……”
他们在这个爱恨歌哭的世界里,葆有人性最基本的良善和诚意苦斗。
因为只是大学生,所以只能在暑期给孩子们带去极为短暂的快乐;因为只是大学生,所以不能常回去看他们;因为只是大学生,所以没有钱也没有能力给当地经济带去真正的改观;因为只是大学生,所以除了一腔热血什么也没有,不懂得包装也不懂得谄媚求存,落得个“不为人知”的“下场”……
他们只是一门心思做认为正确的事,不屈不挠,走过一个个十年——
正因为是大学生,所以有梦就去追,有困难也会上,不懂得找借口,也不懂得放弃,凭着这股死不服输不计得失的心情,拥抱那份帮助别人的善良,冲破一切地走下去。
正因为是大学生,所以才会有无限的可能和不可估量的未来,才最有可能不忘初心地将这份“帮助别人的善良”带到今后“功成名就”的每一天,不是吗?
条件可能被限制,但大学生永不会让“善良”退步。
(注:文中人名均做一定处理,未用全名。其余事件一概真实,是笔者亲自访谈得到的一手资料。在这里发出来只是希望能让更多的人了解大学生支教这样的团体,少一些偏见,多一些理解。也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很多人都在默默耕耘着、维护着这个世界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