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多,郊区那座生化厂爆炸了。伊诺那天正好值夜班,刚刚巡检完毕回到值班室,倦意来袭,一声巨响似惊雷,几十米外的冲击波震得值班室的玻璃窗“哗哗”直响,仿佛瞬间大地被撕裂了一般,伊诺被震得头皮发麻,心跳加速。
十几分钟后,他隐约看见手电筒晃动的光亮,接着听到喧哗的人群中有人拿着扩音器不断地喊着“毒气泄漏了,大家赶紧从逃生通道离开......”
那空旷的声音仿佛在这黑沉沉的夜空中漂浮着,让人觉得恐怖,伊诺联想到了爆炸死亡现场,吓得打了一个冷战,冲出门外,却发现根本找不到逃生的路,他跌了一跤,很快就被淹没在漫天的黄雾中,不省人事。
当伊诺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原来模样,他躺在一张病床上,身体插满了各样的管子,听得到心电图的仪器滴滴地响,睁开眼睛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了,不能动弹。一个穿着防护衣,头部包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人推门进来,看见伊诺醒来了,轻声地说,欢迎来到月球基地,我是这里的护士安妮,你终于脱离危险了。
伊诺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那样苍老:月球基地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啦?
护士安妮的声音冷冰冰地没有一点温柔:月球基地是月球上的研发中心驻扎在地球上的一个试验基地,你被一种病毒传染了,它已侵蚀到你的内脏,病毒会让你的内脏千疮百孔。
这病毒有传染性吗?伊诺最关心这个问题,他担心给周围的人带来灾难。
安妮:有三个月的传染期,你看看自己手腕上那个红斑,是做了测试后留下的试验结果。如果不控制住病毒,你会慢慢地失去心智,然后......,所以你将被隔离三个月。
伊诺没注意到那个“然后”之后省略的深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艰难地说:有多少人人中了毒,为什么我会这样?
安妮说:中了毒的人都在其他病房,因为你的体质差,病毒更容易侵蚀。不过你不要担心,明天专家就会从月球上回来,他们已经研制出特效药,你只要每天坚持吃药,两年后一定会痊愈。只是这药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
伊诺既沮丧又无奈,好吧,我能出去走走吗?
三个月之后才可以,不过要记住戴上口罩,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再提任何问题。安妮说完之后就离开了病房。
伊诺被隔离了,他不能离开病房,生活用品及一日三餐护士都会送来。
每天早上六点半,护士就像例行公事一样,给他量血压及体温,用过早餐后,大约八点半输液,西药从第三天开始按时送过来。
药的副作用远远超过了伊诺的想象,那些药解毒的同时也让他的内脏受到损坏,排出的小便颜色变成了金黄色,他开始食欲不振,记忆力下降,继而失眠,夜晚对着天花板发呆,头发也开始脱落了。
伊诺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他想知道真相,那天的爆炸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造成了多少人伤亡,有多少人在这里治疗?可是这里没有人向他说明这一切,打开电视,每个频道都是月球基地的特定节目,他站在窗台看着外面簌簌飘落的树叶,觉得自己很孤独。
幸好手机没有丢,伊诺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通过手机和外面的世界联系在一起。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女友,相恋半年,正是感情趋于稳定的时候,可是......。
伊诺:梅,是你吗?我是伊诺。我在月球基地,很快就会回来了。
女友有些紧张:伊诺,你怎么啦?半年啦,你到哪里去啦?月球基地,是在月球上吗?
伊诺:亲爱的,月球基地不是在月球上,只是一个试验基地。厂区内爆炸,我中了病毒,目前正在那里治疗。
伊诺听到了女友哭泣的声音:伊诺,你不守信用,我们说好的,每天都要联系,那么久了你都在做什么?我恨你。
伊诺正想说安慰的话语,却听到女友的声音有些冷淡:我听说那次爆炸是个阴谋,你们都是爆炸的试验品。这病毒有传染性。那你先好好休息吧,空了再聊。
伊诺还想说什么,电话里是女友母亲的声音,我们听说伊诺去了月球,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啦......伊诺来不及辩解,电话已经挂断,只听到一阵阵盲音,再打过去,电话里是很礼貌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伊诺不甘心,但是电话再也无法接通。第二天再打过去的时候,那个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伊诺不相信女友会这样无情,但是天要下雨,谁能够阻止呢,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离开就离开吧,我这样还能让人家等我两年吗?
伊诺第二个电话是打给自己的哥们晓风,嗨,晓风,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喝酒?晓风没有听出他的声音,连声问你是谁,伊诺报上姓名之后,那个晓风似乎也不认识一样,你是伊诺的朋友吧,据说他在那次爆炸中感染了病毒,被隔离了,我们还是离他远一些,免得被传染。伊诺无奈地挂断了电话,接着打给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好像不在手机旁边,是大嫂接的电话,请问你找谁?伊诺:大哥,哦,不对,是大嫂,我是伊诺,想回家住一段时间。大嫂:你是伊诺,据说你在那次爆炸中感染了病毒,被隔离了。求求你,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你把病养好了再回来吧,我和你大哥倒没有什么,可是家里的老人、孩子体质弱,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伊诺说,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就没有传染性了,我那时回来。电话那边的声音沉默了很久,接着传来大哥的声音:伊诺,乖孩子,你听话,我们都会想你的。
伊诺不再说话,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三个月之后,伊诺从特护病房搬到了普通病房,十多个人一间,年轻人居多,看样子都是那次爆炸后,受感染的人群,他们都面无表情,僵着一张脸,或许这里的生活太过于枯燥死板,即使大家聚在一起,也是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扰。
一年之后,伊诺再也没有给亲人、朋友打过一个电话,女友真的人间蒸发了,他们之中也没有人来看望过伊诺,也许月球基地是个做试验的地方,过于偏僻容易让人遗忘。
两年之后,伊诺通过了康复检查,离开了月球基地。在大门口,他转过身,无意之中发现,大门口“月球基地”的四个字旁边还有三个小字“疯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