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天色漆黑,也因此第一次发现女生宿舍四栋顶楼有一束巨大的灯光,撒在通向宿舍大门的小石板路上。干冷的早晨与这束橙黄泛白的灯光相遇,寒意顿去不少。心想这只是这几日学校特意点亮的吗?因早起而发涩刺痛的眼也仿佛迎上了一汪清泉,顿感温和不少。远望天边,黑夜看着也在发亮,那亮黑像之前看到的黑釉陶马,暗空如万马奔腾,灵动的黑。风儿呼过,如马蹄马鸣马响鼻合奏的迎新交响曲。
托着三五行李,合着这天籁之音,一个人急急的走着,我仿佛都可以看到自己倔强的背影,婉谢了室友的早起相送,因为背负恩情上路远比这几箱行李重多了,再者我向来忍受不了离别相送的场景,几个眼巴巴的干望,像千斤重的催泪弹。同时我也不善说抒情的热心话,这种时刻我总会觉得任何言语都是多余无力的,常常无言,所以也害怕尴尬,害怕感伤,况且回家是一件高兴的事儿,就让我轻松上路吧!也还她们一个久违的睡到自然醒,最近大家一直都是奋战至深夜备考。
几经折腾,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客车,选到了自己的位置。位置不算好,在最后一排,靠窗处。因为据说大客车最颠簸的位置就是最后一排,但心情好一切都好,正如“乍好景,心情先喜”。而且后来发现只有副驾驶和最后一排的车窗是可以打开的,所以也就满意的安顿好了自己,几个小包,两条围巾,一副手套,一个护耳这样四下一堆放,我的位置就成了一个小窝了。中间就挤放着我自己!
等了几分钟,车子开动了。慢慢的车内安静了下来,车子稳稳嗯飞了起来。大家都是早起,而且窗外无景,只有浓黑,所以大家在渐渐暖和起来的大巴内,摇摇晃晃,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看着车里车外的沉睡,还有在黑夜里已经飞奔了不知多选的车子,我觉得我们像是一群赶死的麻木的人,没有路灯,只感觉车子转来转去,里面的人像一具具尸体被肆意摇来晃去,无论身体什么部位被撞在何种东西上都不会发出抗议的声响,甚至连一个抽搐的表情都没有。车内愈加静的可怕了,连马达的闷鸣都成了声声巨响,这便让我觉得车子开得好快,像要逃离人间的亡命徒。因为坐在最后一排看不到车灯打照下的前方的路,所以感觉车子像在夜空中乱窜一样,这感觉突然让我想到了第八号当铺中每次人类要去典当时,坐的那个轿子移动的状态。也许我们的车子现在看上去也是这个状态吧!
车子依然在跑,大家依然在睡,我还是睁着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兴奋,或许是我知道现在是凌晨,我知道我即将奔向光明,还有我也期待可以在这次归途中第一时间与阳光打个照面。对于第一束阳光我记忆中只有在小学时,暑假去外婆家玩。有一天赶集,起的很早,从天黑一直走到天亮,就在爬上了一座小山丘时,我看到了第一束阳光,从刺笼中钻出来,一抬头映入眼的是一个大红圆,那红并不是血红,而是像土鸡蛋的蛋黄,泛着橙色的黄。并不像传说的那样耀眼,反而是柔和的,温暖淳朴的。我期待着,不知道今天的太阳会是怎样的红。康巴高原的日出会不会有别样的色彩?
看了看时间,车子已经行驶了快1个半小时了,外面的天还是黑着脸,不过感觉到了有人的地方了,因为偶尔窗外会映出几点灯光,它们的登场使用的是淡出的模式,由远到近,由淡变亮。像黑人严肃的脸,突然肌肉抽搐般冷笑一下闪出的白牙,更像非洲小孩的眼,倒映着饥渴和期盼。不知道是黑夜吞噬着这零星的亮,还是这亮驳斥了这黑夜。我不知道,我们的车是不是直接在冲向深渊,但是我感觉我的身体在一点点的下沉,意识也有点模糊了。
原来我睡着了,醒来时,窗外已经是一片灰白色了,有一点失望,因为没有太阳,这是个阴天。云把天空压得很低,这时的天气应该是郁闷的,像我此时的胃一样,因为空了一夜,现在又被新分泌的胃酸充斥着,还一直被车子摇来晃去,真担心它会像瓶中被摇晃的汽水,突然冲开瓶塞,喷涌而出,但是它这样闷在胃里活跃,着实烧的我胃生疼,头也晕起来了,像顶了一个厚厚的大锅盖。灰灰的天空被昏睡的人吐了一夜的二氧化碳萦绕着,久久不散,闷着万物,困着太阳。望着窗外让人更觉发昏。索性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醒来时,还是晕,同时因过了一段山路,所以感觉腰酸背痛,满头是包,头发也是散乱如疯子。一早起来特意做的发型也就白费了,再紧固的发辫也经不起这山路十八弯的蹂躏。简单的捋了捋头发,喝了一口水,感觉精神好了不少,而且现在也有让我兴奋的事了,窗外不止黑,有了万千颜色。窗外一排排不知名的树就一直站着站着,它们是不是要站成永恒?它们目送了多少过客,是不是从开始的手舞足蹈热烈的相迎,到相视一笑以示相遇,再到现在的不悲不喜淡然的看着穿梭往来的过客。这道旁树的成长,和人的成长轨迹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孩提时、青年时总是热血好动的,中年多会是温文尔雅的,老年在岁月的沉淀下已知天命淡看人生路了!也许就是这样,让我们在历经风雨凌乱中成长,然后再在成长后不为风雨所动。
独得归途,一个人走,虽然还没到达终点,但终点和起点就在同一点,那就在此停笔吧!因为我们一直在途中,写不完,道不尽。只有生命归于尘土时,我们才能走到终点,那时或许已经没有力气去画上这个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