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南方,他生根北方,在吃这件事情上,我们有一箩筐的不一样:
他吃饺子要白嘴儿,我要蘸醋就辣酱;
他点的汤圆一定是黑芝麻,可我老想买鲜肉汤圆来尝;
“粽子一定是豆沙小枣,那大咸肉的粽子怎么吃?还加蛋黄?不可理喻”可天知道,蛋黄鲜肉粽才是我对每个端午的期待;
他总是嫌弃碗底杂碎太多,喝汤留底,吃完的碗底总要剩那么一小撮,而我们精打细算的南方都是连一粒米都不会浪费;
每次吃完饭他总嚷嚷着要吃一口小甜食,说这是慈禧老佛爷传下来的规矩,我也总要摸摸自己渐渐消失的腰际线;
说到小甜食,我心里满分的甜食是一块不那么甜的抹茶慕斯,他却直奔稻香村的黄油枣泥饼——哎拜托,那么扎实叫什么小甜食。
在他心里西安就是美食天堂,有他能吃上一个礼拜不重样的回民街,但是对我来说,西安撑死了算个面食天堂,回民街里的也只有两种东西:面食和肉。这条街真的让人吃不饱。
好不容易依着我吃一顿湘菜,他一抹嘴嘀咕着想最后再来碗面条,好像剁椒鱼头腊味合蒸湖南小炒肉都是遛牙缝的小凉菜,真是让人气结。
我刚来北京,他带我吃的第一顿特别推荐,是一碗12月的朝鲜冷面。我从温暖如春的南方奔赴1200公里来见他,他带我喝了一碗带冰碴子的大酸水,喝的我心里直发颤。他特高兴地搂着我问:好不好喝?
他当时的眼睛太亮,我心一醉,特别开心地点头,接着又喝了一大口冰凉酸汤。
我们第一次去厦门,我拉着他大街小巷地找煎蟹一条街,他嗷嗷说太腥太腥受不了,放着巷口超好吃的老婆婆春卷不搭理,非要来一碗兰州拉面肉夹馍。我们第一次去台湾,遛到每个摊点都能让我蹦起来的饶河夜市,他走一走正色道,此时此刻的台北街头就缺一碗老北京卤煮。我们第一次去越南,每天变着不同的河粉店,从外国游客聚集区到本地人的咖啡馆,恨不得见到PHO(越南话里河粉的意思)的招牌就往里进,他却在我们吃得正酣的时候感叹: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一碗豆汁儿该多好。
最头疼的是周末两个人想吃一顿,我说海底捞他说东来顺,我说烤全鱼他说手抓肉,我说日式料理他说焦溜丸子,最后气得两个人在家炒了一碗蛋炒饭,再下一锅鸡蛋拌面。
在任何时候,任何,他都能用食物,把你从海边小清新,街头小文艺,小资咖啡馆里,一嘴给你拉到北京东四十条的胡同小院,浸在炒肝儿卤煮的蒜沫儿里,让面前的食物全都打上“北方”的标签。
曾看过一篇文章,说“吃不到一起的两个人,终归是过不到一起”,不知道这个“终归”是多久,大概有30多年那么长?我们虽然一直都吃不到一起,但从恋爱到结婚,走了13年,从没想过“过不到一起”,反而是我在3月乍暖的夜里,想来一碗冰爽的朝鲜冷面,反而是两个人想吃夜宵,他探头问:点一份米粉上来怎么样?
我们真的吃不到一起,但是啊,我也真的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