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罗,对于我们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和许多并不陌生的名字一样,它一样不为人们所熟悉。梭罗生前被认为是一个观念偏执行为怪异的家伙,他才华横溢,却没有因此而获得财富和盛誉。他是一个殉道者,为了他的主义他他来到了瓦尔登湖,凭借着一把斧子,在那里生活了两年,并写就了《瓦尔登湖》这部超验主义的圭臬之作。
1817~1862,44岁应该算英年早逝,但生命的意义从来不是由它的长度决定的。梭罗一生创作了20多部一流的散文集,被誉为自然随笔的创始人;而他的政论文则更是在后世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尤其是《论公民的不服从》对于废奴主义、非暴力不抵抗运动的促进鼓励作用,在这方面,我们可以通过甘地和马丁·路德·金两个人的一生以及他们所做出的贡献和取得的成就看到其影响。
梭罗的影响分为两方面,一个是政治,另一个是生活。政论文方面,我认为《论公民的不服从》是其影响最大的作品;而文学方面,《瓦尔登湖》是毋庸置疑的圭臬,不仅是在超验主义的前提下,而是在整个文学史乃至哲学史上都是影响深远。
1845年,在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的支持下,在距离康科德两英里的瓦尔登湖畔隐居两年,自耕自食,体验简朴和接近自然的生活。而梭罗一生中最好作品也在这时期诞生或者与之密切联系。《瓦尔登湖》主要讲述了梭罗独居瓦尔登湖畔两年多时间里的所见、所闻和所思。这部著作区别于先前文学作品的第一个特征,是其对自然巨细靡遗的描摹和引申。大至四季交替造成的景色变化,小到两只蚂蚁的争斗,无不栩栩如生地再现于梭罗的生花妙笔之下,并且描写也不流于表浅,而是有着博物学家的精确。
作者无微不至地描述两年多的湖畔独居生活,目的在于通过这次亲力亲为的实验向读者证明:其实不需要很多钱,也能够好好地活着,而且能够快快乐乐地活着。他要向世人证明,人们完全不应该将时间倾注于无休止的物质追求方面,而应当将少量的时间用于谋生而将更多的时间用于精神探索。并以此纠正世人颠倒了的价值观。
作品的创作背景是19世纪初热闹而混沌的美国,当时资本主义商品化市场经济飞速发展,人们忙碌着、奔波着,为一日三餐,或者为了更高的物质追求,更奢侈的物质体验,像蝼蚁一般,无时无刻不在工作着,仿佛一停下来就会被时代所抛弃,可是正是在这种快节奏的紧张的社会氛围中,每个人都感到一种无形无相的压迫感和空虚,就好像蝼蚁忙碌了一生,最后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于是,《瓦尔登湖》诞生了,它旨在向世人证明,生活的精髓在于精神追求,在于文化涵养,在于一个人内心的丰富,而多余的财富仅仅只会成为一个人的负担——如果你没有一个很好的途径去使用它的话。
现今的中国,实际上类似于当时的美国的一个投射,同样的商品化市场,同样追名逐利的人们,于是《瓦尔登湖》对于现今中国的意义不言而喻。这是一本能让我们重拾优良传统中精髓的书——毫无疑问,梭罗的一生是深受儒道两家思想影响的,超验主义的源头,有一部分源于东方神秘学主义,实际上也就是儒道两家中的玄学部分。而其对梭罗的影响,在《瓦尔登湖》中的体现主要在其对儒道两家经典的大量引用以及其自然主义的思想中。而超验主义中的三条教义:至善、纯洁无暇和人具有神性,前两条实际上都来自于道家的自然学说以及儒家的天人合一(指玄学方面)的理念。
当然,重拾经典是一方面,帮助人们找到一个正确的价值观,找到一个能够让你在现今社会里安身立命的正确理念才是《瓦尔登湖》所讲要带给你的意义所在。
关于《瓦尔登湖》里的具体内容,我选取了最喜欢的三个篇目,也代表了梭罗的三种思想状态。分别是《我生活的地方,我生活的目的》(这也是我文章的主题)、《孤独》和《读书》。
《我生活的地方,我生活的目的》实际上讲述的正是梭罗《瓦尔登湖》的主题,即回归自然本真的生活以及生活的最终追求,即花更多的时间去追求精神享受,而不是物质。“我是我所眺望到的一切的君王,我对他的权利无可争辩”,这是来自英国诗人库伯的诗句,却十分确切表达了《瓦尔登湖》的奥义。
《孤独》则是梭罗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的写照,是他那与世俗相悖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追求的写照。在这一篇里,我们可以感受到梭罗的思想的深邃以及精神追求的饱满,并真正理解孤独——孤,王者;独,独一无二。这是一种生活,也是一种追求。引用梭罗在里面引用的《论语》里的一句话:德不孤,必有邻。孤独是一种状态,并且实际上并不是一种“孤单”。
《读书》是梭罗关于教育的理念。这理念其实和我们的古话——活到老,学到老——不谋而合,即终身教育以及平民的通识教育。其核心即让我们拥有高贵的村民,而不是贵族。提倡每个人都应当接受终身教育,而不是单单只在学校里,而应当在此后的人生的每一个时期,在任何地方。同时他提出了要把教育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不是囿于大学校园那尺寸之地。“难道世界应该永远只限于有一个巴黎或一个牛津吗?难道学生不能在这里寄宿,在康科德的天空下获得文科教育吗?难道我们不能请来某个阿贝拉尔式的教师给我们讲课?”
有人把爱默生比作孔子,那么我想,从地位上梭罗自然可以有孟子的地位,但我比较喜欢用庄子来比喻他,而庄子在哲学以及人生经验上来讲,并不比孟子差。而且他与梭罗更有相似之处,思想上也更加接近。当然,这不是指政治方面。
梭罗对美国文明的独立发展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他的《论公民的不服从》对美国民主主义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列夫·托尔斯泰在1900年读到这篇文章,对它崇拜不已。圣雄甘地在南非当律师时,宣读这篇文章为触犯了种族歧视法规的印度人辩护。甘地深受梭罗的影响,成了一位终生非暴力反抗和消极抵制非正义权势的典范。通过甘地,梭罗的主张变成了政治活动的工具。后来在二十世纪,年轻的小马丁·路德·金也深受甘地的影响,梭罗的主张便在美国民权运动的思想基础中得到了新生。
梭罗对人类文明的第二个贡献是他对文学的发展做出了相当突出的成绩。在早期的美国文学作品中,他的《瓦尔登湖》一直被后人奉为美国现代文学的经典之作。与其同时代的天才作家霍桑、麦尔维尔和恩师爱默生相比,他的散文似乎更具备20世纪的风尚。
梭罗的文字明白晓畅、简练准确,完全没有维多利亚时代的涣散、抽象、隐晦和伤感的情调。在这一点上,后来的海明威、亨利·米勒都继承了他的风格。在行文中梭罗注重使用地方语言,特别是双关语等,使自己的作品产生出一种“讽剌幽默”的意味,使我们从中可以感受到诸如斯威夫特、伏尔泰、马克·吐温和肖伯纳等人的风格。比如,在“抵制国民政府”一文中他写道,“我实难接受如此信条,即愈小之政府乃愈佳之政府。广推其意,岂非取缔政府为上善之策”。
一般我会认为,这才是梭罗对人类的最大贡献,因为他是全人类的,而且是历史性同时经久不衰的。其政治主张毕竟会受到时代、地域的限制,有其适用的局限性,但其文学与哲学上的成就却是跨时代、跨地域的、乃至跨文明的。
一般来说,很多人会把梭罗当做一个隐士来看待,但在我看来,也许“行者”这个称谓更适合他。首先是他的习惯,散步,以及他的职业——虽然我们并不认为他有职业——土地测量员。他对于测量有一种天然的技巧,由于他的数学知识,并且他有一种习惯,总想深知他认为有兴趣的物件的大小与距离,树的大小,池塘与河流的深广,山的高度,与他最爱的几个峰顶的天际的距离——再加上他对于康科德附近地域知道得非常详细,所以他渐渐地成了个土地测量员。对于他,这职业有一个优点:它不断地将他领到新的幽僻的地方,能够帮助他研究自然界。他在这工作中的技巧与计算的精确,很快地赢得人们的赞许,他从来不愁找不到事做。他可以很容易地解决关于土地测量的那些难题;但是他每天被较严重的问题困扰着——他勇敢地面对这些问题。他质问每一种风俗习惯,他想把他的一切行为都安放在一个理想的基础上。他是一个极端的新教徒,很少有人像他这样,生平放弃这样多的东西。他没有学习任何职业;他没有结过婚;他独自一人居住;他从来不去教堂;他从来不选举;他拒绝向政府纳税;他不吃肉,他不喝酒,他从来没吸过烟;他虽然是个自然学家,从来不使用捕机或是枪。他宁愿做思想上与肉体上的独身汉——为他自己着想,这无疑是聪明的选择、他没有致富的才能,他知道怎样能够贫穷而绝对不污秽或是粗鄙。也许他逐渐采取了他这种生活方式,而事先自己也不大知道,但是事后他智慧地赞成这种生活。
而另一方面,他确实符合一个“行者”的角色,他并不囿于理论上的学习,而更多地选择实践,瓦尔登湖的隐居正是证明。他用自己在瓦尔登湖的实践向世人证明了这样一个现实,即人们的确将生命的意义搞颠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