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江陵陷落的时候,陈霸先的世子陈昌及侄子中书侍郎陈顼都被俘迁往长安。陈武帝即皇帝位后,多次请求北周人把他们放回来,北周口头上答应,却不放人。
陈武帝去世后,北周人想给陈朝制造内乱,把陈昌放回来了,但是因为王琳占据了长江中流,挑起战端,通往建康的路受阻,陈昌只好暂住在安陆。
王琳兵败后,陈昌从安陆出发,准备渡江时,写了一封信给陈文帝陈蒨。陈昌自恃是嫡子,信里对陈蒨的言辞颇为傲慢不逊。陈文帝看了很不高兴,把侯安都叫来,对他说:“太子就要回来即位了,我得找个地方当藩王去养老。”
侯安都说:“自古以来,哪里有什么被代替的天子。臣下很愚昧,不敢接受这个诏令。”便请求自己去迎接陈昌。群臣们纷纷上表,请求陈文帝给陈昌封爵并任命官职,于是陈文帝任命陈昌为骠骑将军,并封他为衡阳王。
衡阳王陈昌进入陈朝境内后,陈文帝下令主书、舍人们在道路旁迎接等候。陈昌渡长江时,但船到江中就被侯安都安排人推入长江害死了,使者回报说是淹死了。灵柩送至京师,陈文帝亲自出来哭丧,将他风光大葬。皇子陈伯信被立为为衡阳王,让他承继陈昌的祭祀。
侯安都因为杀陈昌之功进爵为清远公,同年,改封桂阳郡公。侯安都的父亲侯文捍担任始兴内史,死于任上。陈文帝迎接他的母亲回建康,他母亲坚决要求留在乡里。为此,朝廷在始兴设置东衡州,任命侯安都的堂弟侯晓为东衡州刺史,侯安都的儿子侯秘才九岁,陈文帝便任命他为始兴内史,并让他在乡下侍奉祖母。
王琳出兵攻打陈朝时,留下孙瑒镇守郢州,北周军队趁机大举进攻郢州。郢州助防张世贵策动外城的军民去接应北周军队,共失踪军民三千多人。北周人堆起土山,架起长梯,日夜不停地攻城,并乘风纵火,烧掉了郢州内城南面的五十多座楼。
城内孙瑒手下的士兵不足一千人,但他亲自安抚慰劳士兵,为士兵斟酒送食物,士卒们都愿意为他死战。北周人攻城不下,于是便授予孙瑒柱国、郢州刺史之职,封为万户郡公,以诱降他。
孙瑒假装答应归顺,以为缓兵之计,而暗地里抓举修整防御工事,一天之内就修整完毕,然后又接着抵抗固守。
不久,北周人听说王琳兵败,陈朝的大军就要过来了,于是就解围走了。孙瑒把士兵们集合在一块,对他们说:“我和王琳一起扶助梁室,也够尽心尽力的了。现在时局发展成这样,难道不是天命吗?”于是就派使者带上表章,表示愿意以长江中游之地来归顺陈朝。陈文帝授孙瑒为使持节、散骑常侍、安南将军、湘州刺史,封爵定襄县侯。
当初王琳的兵船东下的时候,陈文帝下令征召南川的军队抵抗,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黄法氍率领水军将要赶赴前线,熊昙朗占据了豫章城池,排开军舰,堵塞了周迪等人的进军路线。
周迪与周敷等人一起把熊昙朗包围起来,王琳兵败,熊昙朗的部众人心涣散,周迪趁势攻下了豫章城,俘虏男女人口一万多人。熊昙朗逃入村庄之中,村民把他杀了,首级传送到建康,他的家族全部被斩。
在梁元帝江陵陷落的时候,巴州、湘州一带的土地都归属了北周,北周派梁朝旧人去守卫。陈朝太尉侯瑱等攻破了王琳后,带兵逼近了湘州。贺若敦带领步骑兵去救援,打败侯瑱,乘胜挥师深入,在湘州驻扎下来。
北周将领独孤盛率水军与贺若敦一起挺近,陈朝派徐度带兵在巴丘和侯瑱会合。正赶上秋水泛滥,淹没了道路,独孤盛和贺若敦的粮道被切断,只好分散军队到处去抢劫,以供应军队的资费。
贺若敦怕侯瑱知道他的粮食少,在军营里堆起很多土堆,上面盖一层米,召集兵营旁边的村人进营,假装找他们了解情况,然后又打发他们走,有意让村人把看到的假米屯说出去。
侯瑱听了信以为真,以为他军中粮食很多。贺若敦又增修了很多营垒,建造很多房屋,做出久留之计。湘州、罗州之间因为战事迁移,农业也荒废了,侯瑱也拿他没办法。
在此之前,当地土人多次驾驶轻舟,载米栗鸡鸭以供应侯瑱的军队。两军相持,补给是最大的问题,而现在百姓主动接济陈军,贺若敦对此感到担心,于是就伪装成当地土人在船上装货,实际上把甲士埋伏在船舱里。侯瑱的军队远远望见,以为运粮饷的船来了,都迎上来争着取东西。
这时,贺若敦的甲士突然在船上出现,把来取东西的侯瑱士兵全抓获了。还有,贺若敦的军队多次有叛变的人乘马去投奔侯瑱,贺若敦便另外找来一匹马,牵着它走近船,当马将上船的时候,就让船上的人迎出来用鞭子抽马。
这样再三重复,马见了船就害怕不敢上去。然后他在江岸埋下伏兵,让人乘这匹害怕船的马去招呼侯瑱军队,假装说是来投附的。侯瑱派士兵来迎接,都争着来牵马。这马既然害怕船,当然不愿意上。这时伏兵出来,把来接应的士兵全杀了。
从此以后,真正要来送粮饷和真正来投降的骑兵,侯瑱也以为是诈骗,干脆都拒绝接受并予以攻击。
冬季,侯瑱在杨叶洲打败了独孤盛的军队。独孤盛收拢败兵登上江岸,修筑城垣以自保。陈朝下诏命令司空侯安都率领军队去和侯瑱会合,向南征讨。
北周巴陵城主尉迟宪来投降,陈朝派巴州刺史侯安鼎去守卫巴陵,独孤盛带着残兵从杨叶洲悄悄地逃跑了。
侯瑱与贺若敦两军相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侯瑱不能取胜,于是就借了一些船只,说是要送贺若敦他们渡过长江回去。贺若敦担心其中有诈,没有同意,派人回答侯瑱说:“湘州原是我们的地域,现在遭到你们的侵略威逼。如果要我退兵回去,你们先离开我军一百里之外。”
侯瑱把借来的船留在江岸,自己带兵退走了。贺若敦这才自己拔营北归,军中士兵病死的有十分之五六,武陵、天门、南平、义阳、河东、宜都都被陈军平定了。宇文护因为贺若敦既失去土地,又没有战功,便把他撤职黜为平民。
之前,陈武帝为了拉拢东阳郡的望族留异,把陈文帝的女儿丰安公主嫁给留异的第三子留贞臣为妻,征召留异为南徐州刺史,留异拖延着不去就任。
陈文帝继任后,又任命留异为缙州刺史兼东阳太守。留异多次派他的长史王澌入朝探听情况,王澌常说朝廷其实很虚弱。留异相信了,外表上虽然显示出当臣子的本分,但常常怀有二心,和王琳互相勾结,经由鄱阳信安岭的一条秘密通路,暗地里常有使者来往。
王琳兵败后,陈文帝派左卫将军沈恪去取代留异的职务,实际上是用兵力袭击他。留异把军队开到下淮去抵抗沈恪。沈恪与留异交战兵败,退回钱塘,留异这才又上表给朝廷表示谢罪。
当时陈朝的军队正用在湘、郢战场上,只好降诏书给留异,对他加以抚慰晓谕,暂且牵制笼络着他。
留异知道朝廷一旦腾出兵力,终究会来讨伐他,于是就派兵戍守下淮以及建德,控制住钱塘江的通路。陈文帝下诏派司空侯安都去讨伐他。
陈文帝征召江州刺史周迪出镇湓城,又征他的儿子入朝。周迪观望不前,他们父子两人都不肯动身,其余南江的各位酋长,都私自代理地方官,也大多不接受朝廷征召。朝廷腾不出手来讨伐,只是对他们采取笼络安抚政策。
豫章太守周敷率先受诏进朝,朝廷便给了他一个安西将军的封号,给了他一对鼓吹乐队,还赐给他艺伎、金帛,让他回豫章去。
周迪因为周敷一直比自己地位低,而现在受封,所以深感不平,于是暗地里和留异相勾结,派他的弟弟周方兴带兵去攻打周敷。周敷与之交战,把周方兴打败了。
周迪又派他的侄子埋伏士兵于船中,假称是商人,想袭击湓城,但还没有动手,事情就暴露了,寻阳太守华皎派兵去迎击,把周迪方面的船只兵器全都缴获了。
陈文帝任命闽州刺史陈宝应的父亲为光禄大夫,陈宝应的子女也都封爵,而且命令宗正把他们的名字编入宗室名册。但陈宝应娶了留异的女儿为妻,因此暗地里和留异合作。
虞荔(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虞世南之父)的弟弟虞寄,寄居在闽中,虞荔因为思念他而病了。陈文帝为虞荔特地向闽中征召虞寄回朝,但陈宝应把人扣着不放。
虞寄曾经在闲谈中对陈宝应劝谕叛逆和归顺何去何从的道理,但陈宝应一听就把话头引开,打乱虞寄的话。
陈宝应曾经让人为他读《汉书》,自己躺着听,当听到蒯通游说韩信时说:“看你后背的形状,贵不可言”之时,突然坐起来,感叹说:“真可称为智士了!”
虞寄在一旁打破说:“蒯通这一番游说,造成了郦食其被烹、田横失败、韩信骄纵亡身的后果,杀害了三个才俊之士,有什么足以称为智士的呢?这哪里比得上班彪的《王命论》,懂得何去何从呢!”
虞寄深知陈宝应是劝谏不过来了,担心灾祸会降到自己身上,于是就穿上了隐居不仕的士人服装,住进了东山寺,假称是脚上有毛病。
陈宝应派人去烧他所住的房子,虞寄安然躺卧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身边亲近的人要扶他出去,虞寄说:“我的生命悬在人家手里,躲过了火烧,又能再躲到哪儿去呢?”结果是放火的人自己把他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