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的黑面大爷出院了。大爷是因为早上起床时头晕住了十几天，自己感觉也没啥大的改善，受不了医药费哗哗地似水流，硬是不愿再住下去，临走前还丢了句话给我们：不住罗，还要回家带孙子去！
大爷出院后，7号床位又住进了一位老太太。老太太来时是由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搀着进来的，老人看着挺朴实，低眉顺眼的，古铜色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戴着一顶毛线织的帽子，从进病房门起到被安置好，一直没说话，只听到那位搀扶的女人不停地用高分贝的异地口音叨唠着：进来、进来啊！——坐、坐床上！——躺下吧、躺下睡觉！……
几个床位的病人及家属都默默地看着这一对，一般的病人进房时常有的招呼还没打呢，9床的“医生”病人（前文中写过的）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哎，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脑梗啊？多大年纪啦？”9号床位的问话还没落地，刺耳的高分贝再次响了起来，并且因为有人询问而连绵不绝、理直气壮地响着：她是我妈，我是她女儿，她是老年痴呆了。哎，你们不知道，她那个儿子和媳妇多毒哦，平时对她都不管啊，把她就锁在家里不让出去，经常不给她吃东西哎，就说上次过年我们上他家去，其实我们哪愿去他家，一般都不去的，很少去的，那次我们还在场，就盛了一点饭，掐个鱼尾巴送到后面的小屋去给我妈吃，鱼尾巴啊，有什么吃头！尽是刺啊！你们看看这个人！其实我妈辛苦就为了他们，帮他们把房子盖起来，本来还住在旁边的小屋子，后来连旁边也不让住了，就在隔段距离的地方盖个小屋子给我妈住！淘气哦！我那个弟弟年青时就不争气，我妈为了他啊，操透了心，不为他这样操心，她也不会成痴呆啊，就是痴呆了，本来还蛮好的，不重啊，后来就把她关住不让她出来，再后来把她送到养老院，也没让我们几个姊妹知道……”
耳边嘈嘈杂杂一大篇，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那你兄弟既然这样，你们姊妹多照顾照顾吧！”“不行啊，我们各家都有各家的事，都脱不开身啊！你们都不知道，我妈就是为了我弟他们弄成这样的……”，又来了！
等高分贝讲累了停下来，病房一下子显得特别安静，比平时安静得多了！
第二天，7号床又来了两位女人在张罗，长相神似，声音也神似，同样的高分贝！唯一区别就是年龄上看上去互相差着点。对了，还有一样神似，看到这儿你猜到了吗？就是头一天我们病患及家属听到的故事再次在这个空间里响起来，主题也是一样的，都认为她们的妈是为兄弟操心成病的，弟及弟媳待母极差。她们姐妹四人除一人外住得离兄弟家都不远，但有三家都忙着带孙子，唯有大姐（也就是头一天的高分贝）不用带孙子，但身体不好。总之，她们也没办法，但老娘不应该被兄弟家这么对待！说起来几个人都是同样的义愤填膺！
这次听了她们的诉说，我没有再问为什么她们做女儿的不去多关照下老娘，只是看着她们上下不停翻飞的嘴唇，看着她们也都在五十上下的年龄，一股悲凉从心中涌起：人老了真的不该这么遭人嫌弃啊！我警醒着自己现在的作为，因为事到临头，谁也难说会做到怎样吧，也想像着自己渐行渐近的老年……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