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小城几乎天天下雨,除了上班,平时没什么事都窝在家里。老天帮忙,雨水充沛,一天天看着园子里的植物们鲜活起来,这几天简直到了乱长的地步,几天时间就把小路也攻陷,迎春和三叶槿枝条爬到墙壁上来----搬来的时候种下的花和果树,都长得很有架势,这个夏天,真的很美。
有一年夏天,《南方周末》登了一组文章,陈丹青写的怀念木心的,看过后对引的那几段木心的文字印象一般,只觉淡淡的,好像话没有说完。这一天,又在另一本杂志上看到另一个作者引的木心的一首小诗,突然就被打动了----原来我们喜欢一首诗并不真的因为它本身有多好,实在是因为它写出了自己心里的某一段记忆呵!回头想,所以那时觉得木心的文字好像话没有说完,其实是有的话在心里绕来绕去,等有一天想说的时候,竟然忘记了。却是跟表达能力一点关系也没有。
从前慢 木心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这首诗真的好。那份沉静淡雅,好像看得见旧时候人家的窗格花。“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是因为日色很慢,一切都在慢中沉淀,思念也是。
顾城的诗,几乎每一首我都喜欢。因为下雨出不了门,收拾书柜的时候看到以前抄过的这一首。他的透明的纯真的孩童似的气息,在这一首里带着无望和忧伤。这是孩童似的忧伤,深刻的,敏感的,刻在心底却常常以为已经忘记,树枝在旁人的眼中忽高忽低,他并不分辨,愿望已经安放在松林中,现在他只想休息。
墓床 顾城
我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
松林中安放着我的愿望
下边有海,远看像水池
一点点跟我的是下午的阳光
人时已尽,人世很长
我在中间应当休息
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
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
小区里生长一种粉红色的花,本地人叫“飘香”,非常易养活,像牵牛花一样勾勾绕绕地爬在院子边的围栏上,艳丽而欢畅,花瓣硬朗,比玫瑰花瓣厚,却是无香的。今年我家也买了几株种下了,伴随着雨季来临,它们都开花了,粉红色的一群,爬在白色的围栏上向外张望。院子里,种了三年的石榴今年也结果了。每天早上飞来一大群小鸟,就在这几棵石榴树上吱吱喳喳,好像开会一样,或许在讨论哪一棵的果实更甜一些---事实上,昨天我们发现好几个石榴被小鸟啄开了口,它们终于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