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来得及说一声再见,枫叶告别了秋,坠入溪流,你猜,它要去寻找什么?
是大海的广阔,还是冬的寒冷。
朋友曾问我,叶子的离去,是风的无情还是树的不挽留。
忘了当初怎么回答,我只记得,许岩的离开,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写过太多故事的时候,就忘了走出来,总是活在他们的情节里,幻想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
许岩总说我活得太理想化,一点都不实际,我当时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竟觉得这话像是在夸我。我告诉阿音,许岩一定会跟我告白的,他一定懂我对他的心思,不然他怎么会愿意每天送我回家,拉着我过马路,带我吃唐记的小笼包。
二十六岁以前的所有生日,都是许岩陪我过的,每一年的生日礼物都别出心裁。有我最爱的巧克力蛋糕、席慕蓉的诗集、信乐团的专辑、简佰格的包包......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能沉住气的人,唯独喜欢许岩这件事在我心里,一压便是二十五个年头又九个月零17天。
我准备在生日的时候告白了,作为一只单身汪,最讨厌的情人节我想和喜欢的人一起过了。我想,那感觉一定很不一样。
卢子佳一脸娇羞地牵着许岩的手进来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有什么东西碎了。
是关于情人节的幻想吧,或者二十几年坚持的追求。
前天买戒指的时候,我用大拇指的尺寸敲定了属于许岩的那一个,他的手纤长,像一件艺术品一样让人移不开眼,戴着这款戒指一定很美。
满怀忐忑设计了48个小时的告白环节,我想要的明明是修成正果的祝福、青梅竹马的羡慕,再怎么不济也不该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阿音义愤填膺,她说许岩是个大混蛋,不和我在一起为什么暧昧这么多年。
是啊,为什么呢?
暧昧这个词从朋友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了一跳。
许岩说,他喜欢长发飘飘的女孩子,我便耐心地等到自己长发及腰;许岩说,他喜欢馥郁书香的女子,我也能一支笔爱恨情仇;许岩还说,他最喜欢吃的菜是妈妈做的红烧肉,我也能逢年过节独自操办一桌的。
许岩还说了好多好多,我都记得,但是好像,他真的不曾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城市的街灯依然没熄,第一次牵手的路口正在对面等我,红绿灯规律地交替着,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除了唐记的唐阿姨身体越来越不行了,除了是我,一个人走过。
我很难过,很生气,可我怎么生气,又对谁生气?
没有人告诉过我结局会是这样,我的戒指戴在许岩的手上,卢子佳说许岩真的好爱她,她很喜欢戒指上的半颗心。
没有彩排过的剧情,让我如此措手不及。
是要接受这么突然的人生吗?还是它早有铺垫,是自己蒙了心,没有看见。
电视剧里的摩登小姐,踩着高跟鞋在街上狂奔,跑的累了,她突然就心疼起自己那双四百多的鞋子了。
她邀请他上楼喝咖啡,他说回头早起有个会。
赤裸裸地诱惑,他拒绝了。
她想,那个会一定很重要,忙完他就打电话了,他们还会再见的。
她哪里知道,离开她的他折返又去了酒吧,最后和一位相谈甚欢的她一起去楼上喝咖啡了。
其实你看,开会并不重要,他只是没那么喜欢她。
他只是没那么喜欢她。
许岩,你也只是没那么喜欢我吧,才会看我傻呵呵地追着你累的气喘吁吁,却不曾停下来等我一会,更不会看见我为你蓄起的长发和进阶的厨艺。
九月,这是一个离开的季节,几天后,冬天将要来到,一切要换个模样。
从未曾料想,当一切来到这么突然的时候,我能坦然接受。
憧憬过的明天,一时间没了色彩。一直执着追求的精神欲求,此刻虚假的不如身体的欲望。
很多哲学家都说,不要去贪恋一时的身体欲望,我猜他们这样说,是因为不曾试过,有人不那么喜欢ta吧。
终于,一场寥落的梦,我看到我哭了。
我看到天空灰了,大雁南飞了,起风了,叶子落了,随水流飘走了。
在哀伤的此刻,我竟觉得我的心脏变得更加勇敢了,任风雨凋零,我都不会恐惧。
我听过伪艺术家拼命奔赴北上广,798,好像到了那里就是梦想了。
像看到了自己,以为许岩在身边,就是爱我的。
人们大都愿意去接受自己认为的事实,逃避本该有的真相。
许岩送我回家,是因为下一个街口便是他家,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他牵我过马路的时候,不是拎着我的帽子,就是拉着我的衣角;唐记的唐阿姨是许岩的姨娘,我们偶尔要过去帮忙招待客人。
可我一直以为,所有的目的是我。
剧情快要落幕了,摩登女还穿着那双高跟鞋,坐在咖啡店的吧台上,听到旁边桌的两个小姑娘议论。
“他一定会给我回电话的,可能是这个老师的讲座真的对他很重要。”
“是的,他是喜欢你的,会给你回电话的。”
“我这么漂亮,他不可能不回电话。”
“对啊,他又不傻,怎么会不回电话。”
摩登女笑一笑,收齐桌上的东西,端着卡布奇诺抿了一口。
她对她们说:“可能我们都会有这样的错觉,但不用浪费时间和精力了,他不会打电话的,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
哒哒的高跟鞋声越传越远,身后是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气得涨红了脸。
“谁要听她说话,她一定是个疯子。”
“对,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