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吃人吃钱

(一)

2017年1月27日,除夕。老家。

下午四点零五分,我和橄榄在约明天上午见面的时间,她说不要太早,我说那就和去年一样,10点吧,她说好!再无话了,我默默的挂了电话,看了看墙上的钟,招呼儿子拿好浆糊,好贴春联了。

远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在空旷的乡野,家家袅袅着饭菜的香味。站在自家后门向东望去,能看到橄榄的家,她家在小路的那头,我家在小路的这头,沿着屋后的这条小路走上3分钟不到的路程,就能到橄榄家的前门。“橄榄,橄榄!还不快点,上学要迟到啦!”多年前那个穿着绿白相间的丑丑的校服的我,站在她闺房的窗户底下急促的催着。“马上~~来~~了”。橄榄的声音从闺房的窗口传出一直蔓延到跑下楼坐上我的自行车后架,前后不超过一分钟,每次都这样,然后开始急急的啃起馒头或者手上抓着几个扁食往嘴里扔。“你就不能早起一次啊?”“要你管啊”。

小路尽头的那幢别墅果真已没有去年那般张灯结彩,披红挂彩的喜庆模样,它静静的矗立在路口。去年回家过年时,房主正张罗着乔迁之囍,正大门悬挂着大红色的绸缎,每个窗口上贴着大大的喜字,长长的鞭炮被两根竹竿高高挑起从楼顶悬挂到地面,等待着燃放;去年的春节,它似一位新嫁的娇娘,红绸遮面,喜庆万分。

别墅整体外墙都是嵌好钢条后大理石铺面,光这一项就比普通外墙漆贵上十来倍,从动工到入住,这前后用了一年零七个月。可短短不过一个春秋,它就犹如铅华褪尽,哀怨凄楚的冷宫妃子。

“是真的吗?”我回头朝坐在灶后烧火的老父问了一句,同时朝别墅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哦,真的,撞的是隔壁村的一个小毛头,真是造孽啊,那孩子当场就死了,他倒是把车开到家停好,上楼好好的睡去了。”

“撞死了人都没有感觉?”

“整桌子人一共吃掉15瓶梦之蓝,他一个就3瓶啊!被警察带走的时候都还走不稳路的。”摇头和叹息。

“个告炮货(该枪毙的意思),死还要拉个垫背的。”我母亲一边把切好的芹菜倒进锅里,一边恨恨的说。

“不用枪毙,多坐几年牢而已。”

“不是撞死人了吗?怎的就不用枪毙?”老母亲很是理解不了。

我转身进了屋子,夜慢慢的满上来了,鞭炮的声响从稀稀拉拉开始变得急促频繁,年夜饭在母亲的打理下端上了桌。我心不在焉的分摆着碗筷,心里却隐隐牵挂。

唉,不想了,明天不是就能见着了吗?


(二)

橄榄大名叫李娇娇。

这是我在小学第一天班主任点名的时候突然发现的大秘密。嘴巴愣是半天没合上,喊了这么多年的橄榄原来是个小名。但我还是喜欢喊她橄榄,习惯了。

橄榄家有钱。她穿的用的总能让班里的女生很羡慕。

还记得小学三年级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一天橄榄眼眶红红的来上学,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他爸爸昨晚像个血人一样被人抗回来,快要死了,然后叮嘱我不要告诉别人。

橄榄的爸爸是放高利贷起家的,经常带着兄弟家什收烂账。

命是保住了,但小臂伤的太厉害,胳膊已经不太灵活了。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才动摇了橄榄爸爸把高利贷事业一路走到黑的决心吧。

在我和橄榄高三接近尾声的时候,听说橄榄爸在杭州成立了自己的贸易公司,专业走货钟表和洋酒,橄榄的家也变成了漂亮的小洋楼,红瓦白墙,像娉婷的橄榄一样夺人眼球。

2006年橄榄爸不但扩大了生意版图,还四处集资,在杭州及温州两大城市大肆吃楼,再转手倒卖,赚得钵满盆满,橄榄爸成了大腹便便的大佬,坐拥自己的一方地盘,比高利贷时更风光。现在回头看看,那两年,是橄榄爸人生最得意的两年。

有一天晚上,橄榄说让我陪她一起走走。那是大学临近毕业的一个冬日晚上,夜已经深了,

我和橄榄顺着校外的一条绿道并肩走着,橄榄把左手臂勾着我的右手臂,长长的头发在夜风中不时的扫过我的肩。

走着走着橄榄却毫无征兆的哭了,猝不及防的开始哽咽。

“啊建,你知道吗?我爸不回来了。”

一时语塞,她边哭边说,似乎更多的是说给她自己听。

“我知道妈妈一直伪装着一切都没有发生,其实我已经知道爸爸外面有人了,还生了儿子。”

我停住脚步,橄榄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哭得糊成了红红的一坨,“我前两天打我爸电话,他都不接,那个女人告诉我,我没有爸爸,那是她儿子的爸爸。”

“我以为我们一家只会死别,从来没有想过生离。”

“啊建,你会离开吗?”

……

那晚的橄榄很失控,抱着膝盖埋着头絮絮叨叨的哭了一整夜,顶着白富美女神光环的橄榄原来也仅是一只需要疼爱的小兔而已。我知道她心里的苦肯定多过于哭出来的泪,不然为什么一直止不住呢?


(三)

毕业几年后,我和橄榄结婚了,岳父没有来参加婚礼。我知道橄榄很失落。婚房是市区里的一套小两居,首付是我父母付的,我们来还月贷。岳母想出一份力,简单装修的钱她出了。我们小两口的存款用来养家糊口,因为婚后没多久橄榄就怀孕待产,她体质弱,怀孕早期有出血症状,医生建议多卧床。

第二年,儿子给这个小家锦上添花。

我是个小男人,满足于眼前的小幸福。多年的青梅竹马相伴,有了现世的安好从容。可很多事情,你以为是美好的结局,没想到是一个故事的引子而已。

儿子2周岁的时候。岳母遭遇了多次追债。开始时莫名其妙,后来明白了一个大概。

橄榄爸爸的炒楼大业在08年遭遇了大风暴,所幸他大刀阔斧弃车保帅贸易公司得以存活下来。2012年卷土重来,他和情妇联手进行民间集资,以高利率高回报来做诱饵,认识的不认识的大钱小钱都借了个遍,打算进行新一轮的炒楼大业。

结果楼市不景气,情妇好赌,带着橄榄爸转战澳门奋战了3天3夜后一败涂地。情妇将公司所剩现金席卷而走,带着小儿子不见了踪影。橄榄爸也不知道躲债躲在哪个犄角旮旯,这一摊糟心的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到了橄榄娘的身上了。

橄榄不放心,开始频繁的往返在两个家,疲惫万分。橄榄娘已经多次受了伤,在医院留观过2晚。我问她,爸爸到底欠了多少钱。她自嘲的笑了笑,说,“哪里能知道个明确数字呢,光来要过债的,就已经超200万了,那些走公司账的,谁知道有多少。”“还是找不到你爸爸吗?”“嗯。”“要不让岳母也避一避吧,这样太受苦了。”橄榄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妈说,她不逃,怕连累我们仨。”

那晚,我和橄榄盘算了一晚上,现在的小两居卖掉的话能在90万左右,去掉银行贷款的30万,还有60万,这几年的积蓄有15万左右,车不知道还能不能卖8万块,虽然才刚买来2年。股票上有2支亏损的股,现在卖了4万都没有,我父母说能把养老的10万块拿出来。不知道橄榄娘还有没有钱,有也是不多的吧。

前前后后算了几遍,还是冰山一角,不知道那隐形的债务会不会把我们这点小资产嘲笑得抬不起头,最后放弃。

橄榄的脾气开始越来越暴躁,一面是对自己无力的愤怒,一面是对于母亲身体和精神的担忧。午夜梦回,听到橄榄翻来覆去的叹气,也恨自己无能为力。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天深夜,橄榄意外的接到了她爸爸的电话。这通电话橄榄只说了两句话,“你在哪里”“你这混蛋。”然后橄榄抱着膝盖,将头深深的埋在其中,呜咽了一个晚。我想起了那个冬夜,橄榄坐在路旁的花坛边,也这样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橄榄煮好粥,待儿子吃好早饭我送他上学去,然后再自己上班。8:45分,收到橄榄的第一条短信。

她问我,你还记得我爸那个姓丁的同学吗?

我回她,记得,是那个有点秃头的胖子吗?丁胖头?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橄榄才发来第二天短信。

她说,对,丁胖头跟我爸说,他欠的外债他会帮忙还清。公司断裂的资金他也会帮他补上。一切事情都可以回到轨道上,爸他马上就可以回公司继续做他的老板。

我当然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我心急火燎回短信,那他要什么?

橄榄回,我。

如烈日灼心。


(四)

丁胖头和橄榄的爸是同学,他的人生和他的个头一个样,永远比橄榄爸矮半个头。听说读书的时候一直暗恋橄榄的娘,却做着帮着橄榄爸递情书打掩护的事情,后来做生意时一直想在生意场上赶超回来。橄榄爸放高利贷的时候,他是他的小弟,橄榄爸做贸易公司实则掩护走私时,他只是其中一支线。所幸他胆子小,一直不敢炒楼,反倒给他留了后路。

岳父总在半夜打来电话,软硬皆施,恐吓威逼都用上了。橄榄总是失眠,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就这样差不多过了一个月的光景后的某天晚,我刚准备给儿子洗漱睡觉,手机闪着橄榄的照片不断响起来。不知为何,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接起电话。

橄榄在电话里声嘶力竭的喊我,赶紧去市医院,我妈突发心肌梗,现在在救护车上。

我们长话短说,约好在医院直接碰面。

我知道岳母一直有心绞痛的毛病,但不严重。果不其然还是那帮追债的逼得太甚。“再这样下去,让我妈怎么活呀。”

急救后的一星期,安排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术后老太太精神并不好,时好时坏,恢复得不理想。橄榄日夜守在床前,很是辛苦。我们的存款已经陆续都交给了缴费窗口,存折上已经赤字。老太还在病床上躺着,想想以后还需要长期的药物支持。

现在回头想想,那短短的二个月生活,苦过我成长以来的二十多年,无助,彷徨,憋闷,愤怒还有无数次偷偷的哭泣。别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你没被生活的巴掌狠狠的扇过。

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我知道橄榄娘对于橄榄意味着什么。

橄榄结婚了。这一次换成橄榄娘没有参加。婚礼上,橄榄爸作为全场双方唯一家长出席。不知道橄榄穿什么颜色的婚纱。我想起当年我们两结婚的时候,橄榄不愿意穿影楼租来的婚纱,觉得人生一次的大事不能将就,花了1600元买了一件有着长长的拖尾的白纱。它现在就挂在家里的那个衣柜里,我却没有了我的新娘。那时候,以为就这样牵着手一路白头。

“我以为我们一家只会死别,从来没有想过生离。”我想起橄榄在那个哭泣的夜晚说的这句话。

心如刀子捥一般的疼。不知道她婚礼上的她笑了吗?我不断的做着深呼吸,不断的强迫自己别想这些,两手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还是没用,眼泪不知何时就滚出来了。

看着身旁的橄榄娘,心率监护仪缓慢的跳动着旋律,她若知道橄榄今晚再婚会不会心痛。橄榄娘在第一次术后陷入昏迷,被丁胖头张罗着转院来杭州进行了第二次手术,听说花了大钱请的一知名的专家亲自主刀,手术费用是丁胖头一手打理的,应该比在我们的市医院贵吧。前天才刚下的手术台,还在监护中。

希望一切都好,不要再出事了。


(五)

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楼下三轮车水果摊上还是只卖着苹果和香蕉,炸油饼的老太太熟练的翻动着锅里腾腾的油饼,山的头顶,落日金黄圆润,橄榄以前最喜欢站阳台上看风景了。大家的生活还是周而复始的重复,可我的家,已是物是人非。

橄榄自再婚后就很少和我联系,但每个月会转钱过来,让我记得给她娘买进口药。通话也是轻轻的几句,不敢多讲,她在电话里尴尬的拜托我照看好娘,千万别让她知道。

两个老太太在客厅督促着儿子整理书包。橄榄娘恢复得不错,医生告诫,不可过喜过悲。我和母亲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老家,年轻的时候,两老太太就像两姐妹,想想就在我这小两居里挤挤先,更何况我们瞒着她说橄榄工作调外地去了,作为女婿,我也不能把生病的岳母扔在老家吧。

我一个人睡客厅的沙发,母亲和儿子睡,橄榄娘住小房间。术后一个月左右,橄榄来看过娘和儿子,和我单独坐了一会。故人归来,热血难凉,橄榄却一直躲避着我的眼神。她瘦了,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越发瘦弱料峭。

“他,对你好吗?”

她点点头,未语。

“下次什么时候来?”

“我不确定,走不太出。”

陪儿子吃了肯德基而后匆匆离去。

2014年5月末,我上班,母亲送儿子上学,回来后发现橄榄娘不在房内。被发现时,卧在小区花坛边已没了气息,常备的急救药未带在身边。距离第二次手术后一年余。

第二次见橄榄,竟是这般光景。

此后不久,橄榄爸开始要大兴土木,拆掉了原先橄榄娘住的白色红瓦的小楼,说是要造一栋豪华别墅。可惜故人仙去,尸骨未凉。夫者已携妻带子,登堂入室。

从动工到入住,这前后用了一年零七个月,2015年年底,豪华别墅拔地而起。这期间,橄榄爸总亲临现场指导,把那条不利索的手臂插裤兜里,嘴上刁着烟,斜着眼指指点点。操着公鸭嗓炫耀,“新女婿孝顺我的,随便花,他会赚钱。”旁人问他还回杭州去吗?“回什么。女婿让我衣锦还乡,在这里逍遥养老喽。”

2016年春节,新屋入住,红红的大鞭炮用竹竿高挑着从别墅的屋顶至上而下的悬挂着,响彻整个方圆。趁着新年橄榄也回来了,2月7日早上到的,我们约的2月8日上午十点,儿子和她心心念念的娘亲团聚了。

橄榄穿着长到膝盖的大棉袄,围着厚厚的大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头发垂在肩头,只露出一张清瘦的,苍白的脸,那双熟悉的眼眸已然没有了曾经滴溜溜的生气。

送儿子团聚,曾经最熟悉的人就在我面前,前一晚想着有千言万语,现在却不知道说什么。

“想不想吃点好吃的?”

“好啊,好啊,妈妈你带我去吃肯德基吧。”“好!!!”

还是肯德基,每次问他想吃点什么好吃的,他永远就这个要求。

我默默的独自返回。


(六)

橄榄和儿子仅仅相聚了2天就回去了。

橄榄爸一家三口则在别墅开始了美好的生活。

小镇生活自是比不上大杭州的花红酒绿。驰骋惯了的橄榄爸开始耐不住寂寞,经常开着他的小宝马前往市中心纵情于风月场所。六十五岁大寿那天,更是包下了市内的白金汉宫,热浪大庆了一番,大宴那天下午,早早的,各种品牌的轿车就停满在别墅的门口。

大姨给我介绍了她姐妹的女儿,离异,在市中医院B超室工作,父母都是教师退休。听着条件不错。还是被我婉拒了。母亲小心翼翼的问我为什么,我说,还是不耽误人罢,我这样过挺好。

最近正在盘算着,要不要接受前同事的邀请,加入他的团队和他一起创业干一票。不惑之年,内心渴望给自己一个爬起来的机会,不管成或不成,走出去总会有路吧。还没想好怎么和父母说。

时光却一刻不停的往前移动着脚步。

古人留下的那些俗语总是很有道理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橄榄爸多次饮酒作乐后驾车而归,终于在2016年10月2日晚上10时多,举国欢庆的节日,就在离家五六公里的小镇公路上醉酒驾车撞上一个小孩儿。

听说孩子是马路旁一家棋牌室店主的小儿子,大人忙着周旋客人,孩子在家门口玩皮球,滚出到路上,他一直顾着追皮球,等皮球追上了,自己也就飞走了。

狭小的村镇马路,冬夜昏暗的路灯,醉酒的驾驶员,缺乏安全意识的孩儿,迟钝的父母,造就了天人永隔的结局。

等孩子母亲想着要找孩子睡觉时,才发现找不到了。报警,翻监控,终于在路旁沟渠里找到身躯。警察在别墅里架走了打着呼噜的肇事人。

从此,别墅忽然开始就安静下来了。


(七)

2017年1月28日,新年。老家。

我和橄榄约好的10点见面。

我牵着儿子的手,沿着屋后新浇筑的水泥路走到橄榄家的前门。她已经倚在门口了,穿着黑色的针织连衣裙,深褐色的丝袜,脚上穿着方口单鞋,朝着儿子挥手,这小没良心的就撇开我的手投入娘亲的怀抱里去了。

我正准备转身独自离去。

“进来坐坐吧,我正要找你说点事。”

我还是第一次进别墅。屋里果然装修考究,门口往里五步距离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玉石水缸,水缸中间坐着一尊笑弥勒,弥勒的前面有一个黄色玉石的元宝,在电动水流的作用下缓慢旋转。客厅真是大了,璀璨的吊灯映射下斑驳的晶亮光影。我在咖啡色的真皮沙发上落座,儿子则屁颠屁颠的沿着雕花的木质手扶梯爬上楼参观去了,他也是第一次进这个家。

真皮沙发宽大舒服,有钱真好,我心里感叹了一下。橄榄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离婚了。”橄榄开门见山。“年前已经把手续办干净了。”

我倏的抬头看着橄榄。橄榄笑笑,露出一如多年前的笑容,看来这并不是一次客套和家常。

我端了端身子,坐好。

“他拿我妈和债务逼着我和他结婚你以为是真的为了得到我吗?”橄榄哑然笑笑,继续说,“我们都太天真了。他做我爸分支的这几年,老早就觊觎爸的业务线路和人脉,他娶我原来是借着债务机会和女婿的名号争取公司话语权,你也知道走私生意喜欢认亲认熟。等熟悉人脉后把他前妻的儿子带进来做他的左右手。一切步步为营,简直像演电视剧。”

橄榄平静的讲着,犹如在讲着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我却听着五味杂陈。

“他之所以给我爸盖别墅,由着他花天酒地,是因为我爸几个老革命都还认他,怕他影响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业务脉络。结果我爸年前醉驾,正好给了他覆手为雨的机会。这几年来都是他们父子操盘,这下好了,我爸这一进去就是7年,出来早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呵呵,前段时间现抓的老丁和新来的一个小姑娘,就在我的床上。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乱搞,只是现在他更猖狂而已。想想他想要的都在手掌里了。他也知道自从我妈走后,他是留不住我了,现在他也用不着留我了。对他们这些男人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小姑娘,满天下有的是。”

“从我妈走了以后,我想过很多种解脱的方法,却没有想过这么平和的一种。哈。”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回家了就好。”我知道我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了,声音有点发哑。

“家?”橄榄叹了一口气,“这是他们的家”橄榄朝沙发后面的墙上一副母子合照努努嘴说。“她说愿意把儿子带大,等着我爸回来。我把这两年攒下的一点私房钱给她了,我自己没有家了,希望能帮我爸守住这个家吧。然后想着过完年出去找找事情做。”

儿子咚咚咚的跑下来,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叹的告诉我,“爸爸,爸爸,这个家里的浴缸还会动的。”

“中午想吃什么呀,还是肯德基吗?”橄榄把儿子拥进怀里。

“不不,我们不要去外面吃吧,这个家有两个大厨房呢,我们在这里包饺子吧。”

好像,这个提议不错,我和橄榄相视一笑。

趁着橄榄转身去厨房冰箱里拿肉时,我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不用等我回来吃午饭。


(八)

屋后熟悉的水泥路上,儿子问:“爸爸,妈妈不是和你说她没有家了么,可为什么不让她来我们的家呢?

“你又偷听我们讲话了?”

“嗯。”好像明白了我在打岔,再问,“我们不就是一家三口吗?”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摸着9岁儿子的小脑袋,这似懂非懂的脑瓜子里想的,正是大人不敢碰触不敢撕裂的真相。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和我们一起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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