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瑟九十九原创
1.鬼新娘
苎萝盛产美女,传说越国著名美女西施和郑旦故居便是此处。
这里景色宜人,民风淳朴,只是最近却连着出了几起怪事,令新上任的县令刘青云十分头疼。
如今已经连着有六个新嫁娘在拜堂成亲的当日夜里不知所踪,只留下一问三不知的新郎官和床底红艳艳的一双绣鞋,新娘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找遍村舍都不见人影。
案子久破不下,一时流言四起,传得最为神乎其神的便是“鬼新娘”。
有人说夜里在路上偶遇过当日的新嫁娘,新嫁娘的轿子由一黑一白两只鬼抬着,透过红色绞纱轿帘,依稀可见美丽的新娘坐在里面,任由两只鬼抬着往玉髓山的方向去了。
玉髓山盛产美玉,那里有许多作坊夜以继日地在开挖山里的石头,经常会挖出一些旷世美玉来,据说宫廷的许多美玉便是出于此处。
多少懂一点风水的都知道,但凡出现天生地养宝物的地方,必定是灵秀之地,这种地方也容易淬养出天生地养的精怪,前些年传的沸沸扬扬的狐狸仙下山嫁了凡人的那只狐仙便是玉髓山所出。
而今又有“鬼新娘”被抬到了玉髓山,在一些笃信神鬼的人群中,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
民间“鬼新娘”传闻愈演愈烈,县令刘青云却颇为头疼,正想着如何破除这“鬼新娘”流言,不想今日又来了一个在县衙门口击鼓投案的新郎官。
据新郎官说他昨日才迎娶了青梅竹马的新娘小玉,夜里高高兴兴地入了洞房,新郎新娘一起喝了合衾酒,然后新郎官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天亮时发现自己独自一个人衣衫齐整地躺在婚床上,而新娘小玉却不知所踪。
新郎官想起近日“鬼新娘”的传言,便哆嗦着看着县令刘青云道:“难道是那黑白无常鬼,抬走了小玉?”
刘青云面上一黑,狠狠地拍了下惊堂木道:“大胆刁民,竟敢用鬼神之说混淆本官视听,来人啊,拉下去重打十大板!”
新郎官挨了十大板,恹恹地回家了。
这刘青云虽行事作风有些古怪,但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进士,办案时经常人前故做糊涂,人后却精明的很。
待这新郎官回去,看见刘青云竟然亲自在自己家的房间里查看案发现场,这悬着的一颗心才安定了许多。
刘青玉与林捕头细细地查看了一遍现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同其他案子一样,床底下除了一双绣着金丝牡丹的红绣鞋外,别无所获。
桌上的杯盘以及两人喝剩下的合衾酒以及酒杯、酒具,仵作都细细勘验过了,并没有蒙汗药之类的药物残留。
地上的脚印有很多,昨日洞房除了新婚夫妻二人还有喜娘等人,现在加上他们几个,已然已经无法辨认。
新娘子去了哪里呢?
难道真的如传闻一样被“鬼”抬入了玉髓山?
刘青云掐了掐发木的眉心,心事重重地回了衙门。
2.雌雄采花大盗
半夜里,刘青云被林捕头叫了起来,原是采花大盗南苑公子终于落网了。
这采花大盗自称南苑公子,在苎萝已有段时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戕害良家妇女,出入采花也只是在各大青楼妓院中,也并没有真的行越矩之事,这采花大盗的名号倒是他自己所起,经常吓得一干青楼小姐,惊叫连连。
衙门里接了青楼递过来的状子,自然是要留意些的,这边派了林捕头暗中抓捕,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是这采花大盗行踪诡异,神出鬼没,极难追踪,如今林捕头暗中设计了许久,才终于将他擒拿到手。
刘青云听说抓住了采花大盗,脑海中转念一想,觉得这采花大盗说不定和近日失踪的新嫁娘有些关系,便吩咐捕头道:“很好,连夜提审这个南什么,南苑公子,采花大盗!”
刘青云的确有点不齿这个采花大盗,不仅是因为不齿采花大盗的行径,更不齿这个采花大盗居然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风雅的名号:南苑公子。
在一阵武威的传令声中,采花大盗南苑公子被五花大绑带到了堂上,县令刘青云一拍惊堂木开始了审讯。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大人,你既不知道我是何人为何又要抓我呢?”
“你?大胆!”刘青云狠狠地拍了下惊堂木,直震得自己的手指生疼,不免缩了缩手。
“采花大盗,南苑公子是吧?将你在苎萝所犯之事统统招来!”
堂下人抬头看了刘青云一眼,淡淡道:“说我是采花大盗也行,只是,我可没说我是那什么南苑公子。”
“那你不是南苑公子,你是谁?”
“我乃北苑公子!”
刘青云和林捕头大眼瞪小眼地一望,敢情这是又一个采花大盗?
“鬼新娘”的事已经让刘青云够烦恼了,一个采花大盗就已经节外生枝了,不料今日却又来一个采花大盗,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刘青云揉了揉酸困的太阳穴,一拍惊堂木道:“本官且问你,你自称采花大盗北苑公子,那你与那南苑公子是否是一伙的?”
堂下北苑公子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道:“非也,非也,他是我未婚夫婿。”
“什么?”刘青云和林捕头面面相觑 。
“还不叫你的人给我松绑?”自称北苑公子的人一双凤木斜睨着他。
刘青云借着烛火看着堂下之人,眼光移到他耳朵上,竟然发现她耳垂上竟有耳洞!
这便知道大概有误会,遂命左右上前解了缚在她身上绳子。
绳子解开,北苑公子伸手在脸上一抹,再轻轻掠过头发,一个美艳的散发女子赫然出现在堂下。
且看她凤目含着一丝薄怒,面上阴晴不定,胸中似有憋屈隐而不发。
刘青云看了她一眼,心下便有了计较,也未开口,只是等这姑娘自己开口。
果然,不消片刻,女子便在堂下一跪道:“大人恕罪,草民化作采花大盗妨碍了你们公务,还请大人原谅,只是小女子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说完看了刘青云一眼,刘青云点点头示意女子继续说。
原来女子是西川人士,是自小随着游侠父母走南闯北,经常目睹父母做一些行侠仗义的事,耳濡目染下来,她自小便有些侠气,长到如今十八岁也成了一名游侠,因一手冰魄银针用得出神入化,便得了外号冰魄仙子,如今在西川已小有名气。
她父母自幼便给她许了亲,许亲对象正是真正的采花大盗南苑公子。
这南苑公子之前是不采花的,只是自前年他们的婚礼提上日程后就开始采花了。
这南苑公子从西川一路采花过来,这冰魄仙子便一路乔装易容成北苑公子跟了来。
因为人生地不熟,不想一来就着了林捕头的当,落入他们早已给采花大盗南苑公子编织好的圈套中,被当做采花大盗给抓了起来。
刘青云听完只觉得这女子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当下便想放了她,不料女子却跪在堂上不走,求他帮忙寻出那南苑公子,这女子性子很是执拗,一定要亲口听到南苑公子说不喜欢她且亲自签了退婚书这才愿意将那婚约作罢。
身为一方父母官,既然如今这事发生在他的地盘上,刘青云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接下了,那就还是管下来得好,现下这女子冒充采花大盗的事都能做得出,后面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想到冒充一事,刘青云脑海里灵光一现,“鬼新娘”的案子迎来了一丝曙光。
3.凌波仙子
第二日,刘青云便身着便服亲自带人在万花楼秘密部署了一番。
夜里万花楼灯火通明,座下一众男宾无不眼眸晶亮地瞅着台上“凌波仙子”的表演。
这“凌波仙子”乃是万花楼新近进的头牌,端的是美丽无双,艳丽无匹。
此刻,丝竹声声入耳,“凌波仙子”正在万花楼内的台上翩翩起舞。
只见她玉足轻旋,在台上铺好的白色宣纸上留下点点墨痕,水袖轻舞,沾染着香味的粉色颜料勾勒出一副国色天香的牡丹。
裙摆旋舞,朵朵莲花在她脚底悄悄绽放,柳腰轻摇,勾人魂魄,面纱摇曳,星眸含情,秋波款款暗送,丝竹罗衣翩翩间仿若凌波仙子下凡。
台下众宾客目光无不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有猥琐者早已流出了口水,这万花楼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这“凌波仙子”的第一夜自然是要拿来拍卖的,苎萝鱼米之乡,这些年也确实也养出了不少富人,转眼间女子初夜已被拍卖出了千两银钱,最后终于一锤定音在了三千两上。
只是这老鸨脸上却无半分喜色,想来大概是还没有达到她的期望。
夜里,万花楼头牌“凌波仙子”的房内象征性地燃起了红烛,女子端坐在粉色的罗莎帐内。
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满身酒气地推开了这凌波仙子的房门,看着罗纱帐内随着红烛摇曳的美丽倩影,春心荡漾,当下便关了门,口里喊着美人儿,跄跄踉踉着朝着罗莎帐内的倩影扑去。
温香软玉间,只觉得脖颈间突然一阵冰凉,虽然已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真的遇到了还是给吓了一大跳。
油头男子的醉意瞬时消失了,舌头打着结,结结巴巴道:“好汉,饶命啊!这凌波仙子初夜让给你了吧……”
“我数到十,离开这里。”一个冰寒清冷的男声从耳边响起。
“好,好,好,我这就离开,只是,只是,敢问好汉大名啊……”
脖颈上的冰凉更进了一分,油头男子爆发出像猪一样的嚎叫道:“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我这就走,这就走……”
冰寒清冷的声音继续道:“数到十,给爷赶快滚!告诉你也无妨,爷坐不更名行不改姓,采花大盗南苑公子是也!”
“啊,采花大盗啊……我这就走,您慢慢享用,慢慢享用……”
油头男子脖间的冰凉瞬时撤了下去,压力瞬间一轻,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转身准备离开这温柔乡。
还未走到门口,一张巨大的网自屋顶从天而降,把那采花大盗网了个严严实实。
油头男子转身,一扫之前色眯眯的样子,正色严肃地看向罗网中的采花大盗,拍了拍三下手掌,朝外喊道:“成了,都进来吧。”
门开了,刘青云一干人走了进来,明灯烛火下,这油头男子竟是林捕头,而“凌波仙子”不是那冰魄仙子又是谁。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身着脏污白衣的南苑公子长身而立,一美丽女子提着食盒站在牢房外。
男子抬眼看着眼前女子,神色复杂揶揄道:“我是该叫你冰魄仙子还是凌波仙子啊,呵呵,你为了抓我回去,可真是不遗余力啊。”
女子也不气恼,只是微笑道:“要是尊父知道风雅无双的南苑公子竟成了采花大盗,不知道会做如何感想?”
男子气恼道:“你!你敢!”。
女子波光潋滟的眸子看了男子一会,直看的男子欲承接不住这盈盈的目光,别过头去。
女子见状苦笑了下,蹲下打开食盒,食盒里装的却是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她从怀中掏出一样文书样的东西递给男子道:“笔墨我给你带来了,这是我早已写好的退婚书,你若真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把字签了便算。”
男子闻言蓦然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子,确定她说的是真的后,接过退婚书细细看了,拿过食盒里的笔,想了想对女子道:“我若签了,你今后可会后悔?”
女子淡淡道:“既然南苑公子宁愿化作采花大盗也不愿娶冰魄,想来是对这姻缘不满的很,这退婚书一式两份,签了便签了,有甚可后悔的。”
南苑公子张口欲说什么,但是看着女子脸上淡淡的表情,遂咽了回去,提笔把自己名字签上再画好押,确认没问题后递给了女子。
这冰魄仙子是一位极有风骨的女子,她知道南苑公子对自己的游侠身份介怀甚深,也知道南苑公子对自己并没有男女情爱,便不想强人所难。
之所以追他至此,也只是想与他做个了断,如今退婚书上两人名字已署,那婚约便做无效,本该转身就此离开,但想到与县令刘青云的约定,便随口对南苑公子道:“想必南苑公子此次也过了一把大盗的瘾吧,接下来苎萝还有场大戏,你若愿意,便留下来看看也好。”
说完也不待南苑公子回答,转身扬长而去。
4.新嫁娘
长街上传来喜庆的吹吹打打的声音,一群穿着红色迎亲衣服的喜乐队簇拥着骑着高头大马身背红花的新郎,新郎身后是一抬红色八抬大轿,轿子四个角上垂下来的铃铛摇晃晃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看得细了,才发现那新郎竟然是应该在牢里的采花大盗南苑公子。
原是刘青云细细核查了这南苑公子在苎萝的所作所为,发现他除了嚷嚷自己是采花大盗,偶尔吓吓那些青楼女子外,也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这放了他吧,未免又太轻松了些,关他一阵子吧,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遂留下他,让他戴罪立功,于是他便成了今日这婚礼的新郎官。
轿子很快抬入了刘府,新郎新娘按照司仪官的口令正式拜堂成亲,据知情人传说,这俊俏新郎官的父母,竟然是刘青云的爹娘,据说这新郎是县令前不久才找回来的流落在外十多年的亲弟弟,至于他到底有没有什么亲弟弟,估计也只有他父母最清楚。
夜里,新郎新娘在喜娘的祝福下,喝了合衾酒,洞房里的烛火很快便熄灭了,天快亮时,县衙外的鼓点又响了起来。
原来这次不但新娘消失了,就连新郎也一并消失了。
刘青云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便急急火火地去看了现场,现场除了床底下一双绣着金丝牡丹的红绣鞋外,其他什么线索都没有。
百姓们议论纷纷:
“鬼啊,这新娘又被鬼抬了去啊。”
“瞎说,哪里有什么鬼!”
“那你说新娘去了哪儿呢?这次连新郎都不见了……”
……
冰魄仙子入了戏,戏中她和南苑公子成亲了,洞房花烛夜,她闻到一种好闻的味道,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味道出去了。
门口停着一顶华丽的轿子,轿子前后恭敬地立着黑白无常二鬼,他们低头对冰魄仙子恭敬道:“恭请圣女新娘入帐。”
沉浸在闻所未闻的好闻味道里,冰魄迷迷糊糊便上了黑白无常的轿子。
轿子四周挂满了轻透的红色绞纱,从外面看进去朦朦胧胧的,仿佛里面坐了一位美丽的仙女。
黑白无常抬着轿子迅疾如飞地出了城,进了山林朝着玉髓山的方向飞去。
天明时分,轿子落在如玉山庄门口,两个侍女打扮的小姑娘将她热情地迎了进去。
5.如玉山庄
如玉山庄坐落在玉髓山巨大的天然石坳里,石坳内部十分宽阔,因为这里遮蔽良好,如今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将这巨大的石坳修建成了一处巨大的殿宇。
山庄内别有洞天,这里气候温润,四季如春,单是桃花林便有十来亩,穿过桃花林便来到了宫殿门口,这里有一片青石铺就的练兵场,擅闯过这里的人都知道,此处看似平整,实则惊险万分,这里机关重重,危机四伏,踩错一步路,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冰魄仙子由侍女引路,方才在此处如履平地,她虽然面上无波,但是心下却早已惊涛骇浪,作为一个游侠,她自然知道此处的不一般,而身边的这两位看似娇弱的侍女,则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侍女把她带入一处氤氲的温泉处,服侍她更衣泡温泉,她疑惑道:“这是哪里?为何要泡温泉?”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侍女笑着道:“姑娘不必惊慌,泡完温泉澡你就知道了。”
温泉汤池四周皆有轻纱遮蔽视线,冰魄半信半疑地入了汤池。
温热的池水洗去了她连日奔波的疲劳,她竟然有些昏昏欲睡,迷蒙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就要睡去的时候冰魄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趁着神智尚有半分清明的时候,把藏在簪子里可解百毒的药吞入口中,面上依然装作昏昏欲睡的模样。
半刻钟后,冰魄已然靠着汤池“熟睡”。之前的两位侍女进来,给她擦干身子,用红绳绑缚好手脚,塞住嘴巴,用黑布蒙上她的眼睛,再用一床锦被裹着她,把她抬着出了门。
侍女抬着她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一会,到了一块巨大的石门前,触动机关,石门打开,冰魄被两个侍女抬到一个地方停下。
一阵沉闷的石器摩擦声传来,两位侍女把被子里的人赤条条地放了出来,冰魄感觉自己被丢入了一个硬硬的器物里,虽然被摔得生疼,但却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心里骂到:“这俩蠢货,等我再遇到她们,定然打得让她妈都认不出她来!”
冰魄被丢入了一口石棺里,侍女合力盖住棺盖,盖住前不忘留了一丝缝隙出来,盖好后便转身离开去了。
冰魄待两位侍女走后,运用内力挣脱束缚,把石棺棺盖轻轻地移动开来,自石棺里坐起来偷偷打量着这个地方。
这里是一个宽敞的大殿,大殿正中间供奉着一个布衣遮面的女子石像,供桌上的香烛在哔啵哔啵地欢快燃烧。
大殿中一共有十口棺材,如今七口棺材已像冰魄那口一样合上了棺盖,旁边还有两口敞开着,大殿顶上刻着日月星辰等诸天神明,对应下面的石棺位置来看,应该是取天圆地方的意思,其他还有一些冰魄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字符。
冰魄看着眼下情形,心下大概已经有了计较,看这样子,这里应该是一个祭台,而这十口棺材便是“祭品”,如今“祭品”还差两个人,如果凑齐了,估计也便也到了献祭的时候。
冰魄看着石棺中赤裸的自己,想了想,飞速出手,殿中石像上女子的衣服转瞬便到了她身上,她拍拍衣服上的香灰,跳出了棺材,走到其他棺材面前,挨个打开了其他七口石棺,不出所料,其他石棺里面都有一位赤条条被绑缚了红绳堵住嘴巴的女子。
冰魄给她们一一取下封口,一问之下,她们竟然都是苎萝之前失踪的新嫁娘。
因为暂时没有足够的衣服,本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江湖法则,冰魄复又让她们还躺回棺材里去等待救援。
冰魄摸着来时路出去了,她身上带着县令刘青云给的信号弹,只要发出这颗信号,他便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救人。
冰魄感官灵敏,虽然眼上被蒙了黑布,但她依稀记得进入此间石门的手法,左边敲了三下,右边不同位置敲了五下,石门轻轻地打开了,冰魄趁着夜色悄悄溜了出去。
她爬上屋脊,踮着脚尖,将手中信号弹捏于指尖,轻轻注入内力,信号弹倏然升空,须臾,在数百米高空静悄悄地炸裂开一个璀璨的紫色烟花。
6.巫祝大人
如玉山庄后院有一处装饰得极为华丽的屋子,一穿着极为讲究的老者虔诚地坐在神像前,仔细看这神像竟与十口棺材那里供奉的竟一模一样。
旁边还有一位年轻人,朝着老者小心翼翼道:“父亲,咱们新出来的这批玉石色润极为上乘,咱们,还有必要给那位巫祝供奉祭祀吗?”
老者握着手里一串黑灰色串珠,眼皮都没动一下道:“当然要了,如果不是承诺有这供奉,咱们恐怕连这批玉石都挖不出来,这玉髓山便要天崩地裂了。”
年轻人低低道:“可是父亲,那可是活生生数条性命啊……”
老者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只是眼下这不是没办法吗?上面纳贡的日子又要到了,你是知道的,宫里每年都要上好的翡翠玉石才行,孝敬这巫祝大人祭祀牲礼,也是为了让她能允许咱们挖出来绝世好玉来呀,如若挖不出好玉,纳贡不上,不止咱们这玉场要关门,我们慕容家百年的传承也要就此断绝了!”
老者停了会,虔诚地看着眼前的神像,双目紧闭,两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一边的年轻人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老者仿若是自言自语叹气道:“也罢,我今夜去拜访下巫祝大人吧。”
年轻人脸上闪过一抹喜色,迅速服侍老者换了一身黑色长袍,老者杵着拐杖出了门,年轻人长长地舒了口气。
原来这老者便是玉髓山最大的开采商人慕容渊,年轻人便是他的儿子慕容白。
慕容渊杵着拐杖出了门,拐入一处山间小道,长长的黑袍包裹的他转瞬便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慕容渊七弯八拐地来到了一处山石嶙峋如鬼怪的地方,对着一块形状像神女一样的山石跪了下去,嶙峋的山石瞬间发出隆隆的声响,刚刚还乱七八糟的石头很快便排出了一条整齐的道路,慕容渊连忙钻了进去,冰魄在后面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跟了上去。
这里是一处被掏空了的小山,映着红彤彤的灯火,山洞里显现出瑰丽的色彩。
一个神情端庄的女子坐在一片翠玉当中,氤氲的雾气在她身边打着旋儿,浓眉大眼的她看起来不像本土人士。
女子圆滚滚地双臂裸露在外,上面戴着好几个水头十足的玉镯子,脖子上盘着一条绿色大蛇,大蛇嘶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衬得她宛如一位邪魅的西域仙女。
她双目微阖,轻轻道:“慕容渊,你深夜造访可是与祭祀牲礼有关?”
慕容渊忙不迭地点头道:“巫祝大人神机妙算,老朽正是为此而来。”
那巫祝点头道:“可是又要延期?”
慕容渊低头跪下道:“巫祝大人,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巫祝凤眸圆睁,粗暴地打断他的话道:“本月十五已是我为你争取的最后期限,不得有误,否则到时候巫祝王怪罪下来,这玉髓山崩裂便在瞬息间,你慕容家的矿场便会瞬间化作齑粉!”
女子说话间,周遭的石壁传来隆隆的响声,地面也不禁摇了摇,直让人感到地动山摇,头脑晕晕。
慕容渊吓得面如土色,不停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如今只差一位新嫁娘了,我这就去找,这就去找……”,说完连忙退了出去。
巫祝见慕容渊退了出去,扶着额头,面色稍霁。
她伸出白玉似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颈间的大蛇,大蛇轻轻自她身上滑下游走。
她转身步入里间石室,一个面色惨白长相俊美的男子躺在一片雾气蒸腾的透明水晶棺里。
她手抚着水晶棺,看着里面的男子,琥珀色的眸子中溢出点点清泪,半晌,她对着男子深情道:“巫祝我王,这个月十五,还有不多几天了,你再等等,等集齐了十位新嫁娘圣女的血,就可以救活你了,如此,我的心愿也就了了。”
“巫祝,你为了一己私利竟无视这许多女子性命,还装神弄鬼,让人误以为是鬼祟作怪,真当该死!”冰魄怒气冲冲的声音伴随着微不可察的银针破风声回荡在石室。
巫祝被突然出现的人声吓了一跳,瞬时躲避不及,玉臂被一根蓝幽幽的淬过毒的银针扫中,瞬时浸出血来。
她看着冰魄警惕道:“你是何人?”
冰魄淡淡道:“我是来抓你的人!”
巫祝不慌不忙地将盛着男子身体的水晶棺护在身后,从胸前掏出一枚绿色的竹笛吹了起来。
随着呜咽的笛音声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自四面八方传来,大大小小的各色毒蛇吐着信子朝冰魄这边如潮水般涌来。
冰魄纤纤玉指上下翻飞,一根根银针准确无误地刺入了毒蛇的七寸,不一会儿地上便躺了一大片花花绿绿的毒蛇尸体。
又一波毒蛇爬来,巫祝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一丝狠戾,笛音陡然变高,一条条毒蛇似是听到了指令般高昂着头颅朝着冰魄扑了过去。
冰魄手里的银针已经用完了,现下只能凭着轻功左躲右闪,一个躲闪不及,便被为首的一条大红蛇咬主了脚腕。
冰魄抬脚用力将大红蛇甩了出去,毒蛇啪的一声砸在石壁上,软软地跌到了地上。
一丝污血顺着冰魄白皙的脚腕从毒蛇咬伤的伤口里流了出来,麻木无力感迅速流过她四肢百骸,她几欲站立不稳,一不留神便坐倒在了地上。
巫祝扬着眉毛,指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对冰魄伸出手道:“把解药交出来。”
冰魄神情痛苦地咬牙摇了摇头。
“不要给她!”一个清冷的男声自外面传了进来。
南苑公子白衣飘飘地闪入石室内,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闪着寒光的剑直取巫祝面门,巫祝套在藕臂上的玉镯此刻瞬时出手化作武器护在自己面前。
眼看剑锋和玉镯就要对上,南苑公子剑锋一偏,直指水晶棺里躺着的男子,剑气森然,水晶棺应声四分五裂。
巫祝见状,连忙收回玉臂上的镯子,飞身扑向冰棺中的男子,将男子护在身后,泪水涟涟对着南苑公子道:“贵人手下留情,请你们放了我王,你们不要杀他,这一切都是我主使的,与他无关。”
“我愿意跟你们走,接受你们的惩罚,我王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他什么都没做,都是我……”
片刻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看了躺在地上的冰魄一眼道:“解药,我给你她的解药,还有,那些牲礼,都还在那边大殿里,我王都还没有用……我都可以放了,送还给你们,但求你们放了我王……”
她边说边动情地跪在地上,就像是一个情疯了的女子,为了所爱之人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她边说边双手奉上一个瓷白小瓶给南苑,南苑看了巫祝一眼,见她面色戚然且诚恳,便伸了手去接,不料还未触及瓶身,一股香腻的味道便从瓶中喷涌而出,直喷了南苑一脸。
南苑急忙伸手拂去扑在面上的粉末,捂住口鼻,只是为时已晚,不多时他便神情呆滞软软地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巫祝见一击得手,满意地拍了拍袖子站了起来,鄙薄的朝着南苑公子啐了一口道:“自己都是个呆子,还想救自己情人,痴心妄想!”,说完瞟了一眼看似蛇毒发作痛苦闭眼的冰魄。
巫祝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细小的伤口,没感觉有什么异常,想来不是什么立时便要命的毒药,便转头心痛地看着躺在已毁水晶棺里的男子,她坐在男子身边,细心地为他理了理稍显散乱的鬓发,俯下身,吻了吻男子已无血色的嘴唇。
巫祝族有一个久远的传说,只要集齐十位圣女的血液,在灵秀之脉上便可让人死而复生,所谓灵秀之脉便是这玉髓山,而新娘子便是他们所说的圣女,现在已经有八个了,再加上她一个,便是九个,慕容渊已经答应她这个月十五给她准备好最后一位新娘。
她摸着男子了无生气的白手,琥珀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希冀的色彩,口中喃喃道:“巫祝我王,那些牲礼马上就要准备好了,我族秘辛记载,只要在祭台上集齐十位新娘的血,就可能会复活我王,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活的。”
脖颈突然一凉,巫祝怔了一下,随即立刻明白过来了,原是冰魄早已起来了,她手中的剑此刻正架在巫祝脖子上。
冰魄之前在沐浴后感觉昏沉之际已服下了藏于簪中可解百毒的解药,至蛇毒和那甜腻的迷魂散,在她身上更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她只是佯装中毒来麻痹敌人。
冰魄淡淡道:“他已经死了,你为他残害这么多性命,值得吗?”
巫祝知道自己的苦心经营失败了,泪流满面大吼道:“你怎么知道他死了?他没有死,他是我巫祝的王,怎么可能会死!”
“都是你们,是你们害了他,你们都该死……”
巫祝充满血丝的眼里写满了疯狂,她吃力地抱起男子的尸体,走到之前见慕容渊所坐的那片翠玉中,琥珀色的眸子怨毒地注视着冰魄,大声邪魅地笑着,伸手拔起其中的一块翠玉。
轰隆隆的响声从地底传来,周围的石壁开始摇晃。
巫祝触动了机关,引动了藏在山间的炸药,这里要塌了,南苑的毒还没有解开,冰魄不得不背着他费力地往外奔跑。
碎裂的山石从顶上掉下来,南苑推开冰魄道:“你快走,快,不然我们两个都得死!”
冰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索性直接打晕了南苑公子,费力得背着他转身就往外跑。
轰隆隆的炸裂声和山石滚落的声音越来越近,冰魄全身内力集中于足尖,驮着南苑以她最快的速度往前冲,一块石头擦着她的脸落下,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她来不及管,只是运力于足尖快速奔逃,石头密密麻麻落下,带起巨大的烟尘,冰魄也不记得这样拼命奔逃了多久,在她体力即将不支的时候,她背着南苑用尽力气往前狠狠往前一扑,想着死前再努力蹦跶一次,阎王如果真要收了自己,那也没有办法。
7.尾声
冰魄醒来的时候,南苑公子守在在她床前,眼里布满了血丝,看见她醒来,开心道:“你醒来了?你现在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
冰魄直觉得喉咙生疼,张了张嘴道:“水……”
南苑连忙起身前去给冰魄倒水,慌乱中带倒了床边的凳子。
那夜,刘青云带兵埋伏在玉髓山附近,看到冰魄发出的求救信号后就迅速进入了山坳,看到被困在石棺内的几位女子后,刘青云兴庆自己之前听了冰魄的建议,带了数位女医一同前去。
“鬼新娘”们被毫发无损地迎了回来,困扰刘青云甚至整个苎萝许久的“鬼新娘”案终于落下了帷幕。
半月后,养好伤的冰魄和南苑与刘青云告别。
刘青云自己出资,在县衙小摆了一桌给他们送行。
席间欢声笑语,气氛融洽,南苑趁机拿出之前在苎萝大牢签好的退婚书,当着大家的面撕了去。
他举起一杯酒,目光盈盈地看着冰魄,低低道:“昔日是我不对,不知道珍惜佳人,甚至还数次伤害于你,今日当着刘大人的面,我南苑郑重向你道歉,还请你收回退婚书,南苑此生非你不娶!此杯酒权当是罚酒,我先干为敬”。
说完,也不待冰魄回答,便仰头一饮而尽。
冰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她低头想了想,昂首道:“想我冰魄仙子,此生从未被人看轻了去,此番你却如此戏弄与我,我定要回家告知令尊方才作数,另外,这婚姻大事岂非儿戏,既然退婚书已签,岂能由你说不退便不退!”
南苑满脸通红,惭愧道:“退婚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思,那会儿是我不好……”
冰魄默不做声。
南苑看着冰魄诚恳道:“今日,南苑在此重新向冰魄姑娘求婚,吾愿许一颗真心,求你百年之好,还请冰魄姑娘莫要嫌弃……。”
刘青云悄悄退了出去,末了还不忘记把门关上。
屋外树枝上站着一对叫的格外欢快的喜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