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此时我正身处于一个奇妙的地方:A的卧室。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到店里去,那样多方便。”
“跟那群叽叽喳喳聊着昨天吃了几颗青菜的人坐那么近?”A停止了关门的动作停顿了下来,稍微歪了歪脑袋对着我接着说:“醒醒。”
讨厌人群。A从来都融不进去,据我所知A只加入过一个社团,而且不久就退出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仅仅是结果如此。我甚至不敢想象A加入的动机是什么,这种人总是在做决定之前深思熟虑,“拥抱人群”这种与性格相反的决定更是如此,凡事都该有个原因才对,我却怎么也猜想不到。
在我陷入这种纠结的同时,门外传来榨汁的声音,刀片划破果肉纤维的细小声音和细胞液炸裂的爆破声集中在玻璃容器里。对于A的邀请,我惊讶的点实在太多:嘴角上扬角度超过三十、在公共场合发出、宾语是果汁等等。直到切实听见这样的榨汁声,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在和A开果汁派对。除了门外的榨汁声,卧室里也存在着一种诡异的带有节奏的摩擦声,就像是犀牛低吼,只不过加快了,而且连续不断。我四下查看才发现声源是一个摇摆的装饰物,第一反应是钟表,但我错了,在走近后才发现没有数字显示,也没有表环,它的上半部分是三分之一圆环,下半部分是一个重物,二者的连接处是一个装饰性的船舵,但船舵的每个把手末端都有黑色圆状物,它整体被悬空放置在架子上左右运动,发出刚刚说的声音,我试图伸出手碰一下来满足好奇心,正巧这时候A托着盘子进来,没有放下上面的果汁,而是静静地看着我。
“……”
“……”
“啊…我只是…”我担心A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摆设。
“对永动机有兴趣吗?”A开始放托盘,视线转移到桌子上。
“永动机…吗?”我意识到这个东西的性质是永动机。“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买的而已。”A轻描淡写。
“永动机这种东西,不是不存在的吗?”
“没错,所以它不是永动机。”
又是这种是爱情也不是爱情的把戏,这回是是永动机也不是永动机。
“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A抿了一口果汁“底盘的正中央有一个圆形没有灰尘,而其他地方都有一些,而那个位置的上方就是磁铁。”
“那这个底盘里面……”
“里面是电池,它是电磁驱动,只是看起来像永动而已。”
“你不觉得吵吗?它这样一直发出声音。”
“习惯就好。”A的眼神落在果汁的中央,那里的温度似乎低于周围。
看似永远的东西,实际上并不能持久,还是说为了得到永远可以作弊呢……
我不想再留在永动机的问题上,回到坐垫开始品这杯A亲手榨的果汁。
“感受到了吗?有机和维C的力量。”依旧是A风格的平淡语气。
啊,这就是选果汁的理由吗?
这年头一杯咖啡都能买到几十块,人们还乐此不疲,咖啡厅人满为患,里面的人确实如A所说,充斥着乱七八糟又没有营养的话题,A这样讨厌人群的性格不会去也不足为奇。我从不认为我会有这样的机会去慢慢了解这样一个校园传说般的人物,此时此刻我感觉A是这样一个,怎么说,健康的人,健康到奇怪的人。当有人问你有没有感受到有机和维C的力量,难免有些别扭,或许这就是A吧。
我没有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更想知道这个邀请的意味。
“为什…”
“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
A压下自己总是上昂十度的下颌,我从A的眼神中看到了少有的落寞和惭愧,与其通常锐利到刺穿对方的视线比起来,这目光暗淡,暗淡到似乎消失。我本想开口询问A叫我过来的理由,没成想A先我一步。用A有且只有的严肃和冷漠,放下杯子,端正地对我表达这样的歉意。
A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开始觉得自己很愚蠢。其实可以猜到A邀请的理由,自己明明不擅长笑出来,还要试着在人群中表现出来足以让我点头的善意,即便是铁皮也会在引擎附近有些热度,我在如此近的距离第一次感受到了,甚至还有点可惜,那些恶语相向的人未曾感知,内心还有点替A感到不平。
“即便你是最愚蠢的人,我也会对你感到抱歉。”我觉得要被那眼神贯穿。
我收回刚才的话,A就是个铁皮脑袋。
“没错,你是该抱歉,我最近的生活因为跟你沾上而一团糟。叫我来喝杯果汁是让你缓解内疚吗?也不能全怪你,这都是我多管闲事,经过这件事我明白了,我以后会管好自己的手的。”我本不想这样回答,但是A把“愚蠢”的标签贴到我头上的时候,还是有些情绪波动,说完这些,我猛地喝掉面前一半的果汁,向对面传达我的不满。
“你已经喝掉了我的内疚。”
我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着,A稍稍停顿又开始解释。
“我的确感到内疚,跟我沾上关系的都没有好下场。”A又露出那犯规的低落眼神,接着说:“你是对的,我很少这么说。但除了缓解我的内疚,还是让你恢复日常的目的占比更多一些。”A直勾勾地盯着我,好像在观察我有没有开心起来,啊,A怎么会在意这些呢,或许是我想错了。
“如果你想说,不要跟你接触,躲得远远的,别人问起来就说:我跟你毫无关系,这种办法我已经试过了,没有用的,明天我还是人们口中的二号机。甚至还会有人因此问我,我们之间是不是因为什么科学问题产生分歧。”
那个事件发生之后,我们就像口香糖一样粘在一起无法脱离。
“我知道。”A还是盯着我,我开始慌了。“下次别人问你的时候,你试着去回答。”
“哈?”
“不要什么都引向我,这样会显得我们存在他们口中的联系,试着在你的环节直接终止。”
“可是我不会啊。”
“试着学一些东西不也很好吗?”A终于移开视线,笔直端正的坐态切换成了自由舒适的后靠,A的头发和椅背接触的地方有些隆起,看起来十分滑稽。
“你和我不一样,你愿意表达情绪,展示自己的智慧会让你更加有人格魅力,你完全可以在和他们相处和谐的同时成为一个信息库,不再与我相连。这或许还能让你在校园里有点人气,我是说积极向的人气,不是我这种。当然,我的私心就是事情能在你那里解决一些,我就能轻松一点。如果有什么太复杂的事,在学院外面我可以帮忙,以上。”
我不否认对理论略有兴趣,但是想达到A的水准似乎太过困难。如果真的如A所说,我绝对会面对回答不上来的尴尬境地,让我忍住不去推掉这些问题,逼迫自己给一个答案,想想都窒息。但迫于想与A断开充要关系,我还是觉得可以一试。在我离开A的公寓以后,回去把书架上的书好好整理了一遍,阁楼上的被灰覆盖的书箱也端出来,整理完毕还有点成就感,无意中还发现自己有一本和A枕边放着的同样的《理想国》,晚上和《理想国》一起睡也是少有了,我摇摇头在心里吐槽着。
在好好地预习了那些枯燥的知识以后……好吧,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百科式的知识面广到我一个周末绝对看不到十万分之一,虽然我也想好好准备一下,但是我的困意就是能轻易击溃我,就这样一睡到了周一。
我怀着不安来到学院,接受了一路“二号机早上好!”这样的问候,终于坐到了图书馆。一件件从包里拿出笔和本子,准备开始一天的学习。虽然我很想要集中在我面前的资料上,但是隔着两张桌子的对面,一个诡异的视线实在让我集中不起来,好像有个人不停地朝我的方向瞄,在我抬头的时候又躲了起来。
结果,一整个上午,我什么都没看完。
我收拾一下准备去教室找B一起去餐厅,在前台办完手续,刚准备跨出图书馆的大门,一只手轻轻拍在我的右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