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在水面上急速地划过,被水浪冲得一跳一跳的。我微低着头,飞溅的水花已经把太阳镜打湿,咸咸的海水沙得眼睛睁不开。这时驾艇的帅哥站起身,食指冲天在空中画了一圈。全船的人都知道这个手势,他马上又要做一个360度的旋转。大家全都握紧前面的扶手,有人发出或兴奋或紧张的叫声。只有我,大概全艇二十个人中,只有我,看到这个手势,心头又一沉,眉头紧锁,闭上眼,如临大敌似的等着这个旋转。
我并不是害怕。我一点儿也不怕。相反,我喜欢刺激。半个小时前,我还无比兴奋,为每一个旋转和高速尖叫。可是,这个项目有足足五十分钟,我在大概快到四十分钟的时候开始晕船了。于是,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如坐针毡;而每一次那个手势,更是让我欲哭无泪。终于熬到上了岸,老公意犹未尽地说:“真爽,好玩儿吧?”“好玩儿,” 我边咽着口水,边说“就是后来我晕船了,特想跟那小伙子说让我跳船吧,我自己游回去得了。”
这就是我,晕船,晕车,晕机。我不属于症状最严重的那种,但自测爱晕指数应该是超过80%的人群。
以前小学中学大学全都离家很近,也没怎么出过远门,并没这意识。第一次发现就是第一次出国。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到了目的地,我迫不及待地盯着窗外。谁知飞机在降落前盘旋了有半个小时,我开始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再无心思凝视那陆地上一排排的红屋顶了。
其实我坐车还好。很多次驾车跨省旅游,一天赶八百多公里的路,我开三分之一,老公开三分之二的距离。因为大多是笔直的高速路,我坐上五六个小时也没问题。唯一不行的是不能阅读任何东西,看不了五分钟就完。所以即使是GPS,我也总是在上车前早早输好,绝不在车上摆弄。
至今我晕得最壮观的一次应该是在去大堡礁的船上。上船之前全家都很兴奋,在码头附近好好吃了一顿早餐。前半个小时在内海,没觉得什么。再接着开,有些风浪,船开始摇晃。没几分钟,船上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哇”的哭了一声,开始吐起来。而我也紧随其后,可能是全船第二名吧。船上准备了很多呕吐袋。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老公的任务就是我吐满了一袋,递给他,他一手接过那还带着温度的袋子,一手递给我一个干净的,然后再去处理掉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后来船一直晃,快到的时候,百分之九十的游客都不行了。我倒不觉得那么尴尬了,大家都一样了。好在老公没反应,女儿也啥事儿没有,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周围脸色煞白的大人们,一心盼着午饭时间快点儿到。游玩结束,船要往回开之前,大家都长了经验,纷纷吃了船上提供的防晕药。我也吃了,真的管用。本来好好的,我闲的没事儿说喝点水吧。那水太凉了,我只觉得我的胃冷得一收缩,然后老公就又有活儿了。后来和朋友提到这次经历,老公的结束语是:“回程时别人都放弃了,只有她还特别执着地吐着......”
查查网上写着:晕动病是指乘坐交通工具时,人体内耳前庭平衡感受器收到过度运动刺激,前庭器官产生过量生物电,影响神经中枢而出现的症状群。简单地说,它不是真正的疾病,而是敏感机体对超限刺激的应急反应。这个定义我也看得是一知半解。可是既然有这个困扰,我就搜集了不少除了吃药之外的偏方。比如吃姜糖,喝姜茶,闻姜味儿,或者把鲜姜片贴在肚脐上,用伤湿止痛膏固定;比如在甲板和过道上前后走动;比如嚼口香糖;比如用耳塞将一只耳朵塞住;比如鲜桔皮对着鼻孔喷,喝柳橙汁柠檬汁;比如事先喝加醋的温开水...... 当然还有重要的一点是别吃得太饱,嘿嘿。这些方法我不是都试过,我想都会多少有点帮助,但又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和老公商量年中的旅游,我们俩都很向往云南,决定带女儿走一趟大理,丽江和香格里拉。我对此行充满期待,早早就开始看攻略。直到我突然看到好几个人写到那里都是山路,净是U型弯,晕车的人基本都是吐一路。我的热情立即被脑子里想象出的自己的狼狈相冷却。我唧唧歪歪地跟老公说还是换个地儿吧。老公听了原因,笑着说:“行啊,以后再去。”
我知道老公有点失望,其实我也觉得很遗憾。可是面对这个实际的问题,我似乎又无能为力。任凭我做足所有准备,我也不可能在面对四五个小时的崎岖山路前信心满满,底气十足。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总有这样那样的小无奈。你羡慕别人没有你的烦恼时,他可能正被你不曾忧虑的东西困扰。而我们这些凡人能做的,大概就是坦然地接受这些,顺其自然吧。
我梦中的云南,我没有放弃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练练我的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