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世间万物谁最强大,我第一反应必定是岁月。岁月哪管你是否成熟还是幼稚,一如既往地推着往前走,肆无忌惮地改变我们的容颜。
为此,我曾与岁月促膝长谈,整宿整宿地讨论它是否真的足够强大能够改变一切。它信心满满干了桌上的烈酒,说:“我能改变山川河流,能改变日月星辰,还能改变你们的容貌。”当时的我无力反驳,想想这20多年来的所有,望向窗外看着在晚风中摇曳的梧桐树,明明第一次见它时还是树苗的模样,如今已成树荫。抬头一望,满天星空璀璨,还能回忆起奶奶在世时轻摇蒲葵扇讲的怪力乱神。
直到在六月的南方,我重新遇见他,我才知道强大的除了岁月,还有别的。
再次见到他时,是在上海的街头。他模样没变,一贯地干净利落,从未改变的笑容,如果实在要说改变,那就是变壮了。他笑言是因为每天踢足球,日晒雨淋。
一年半没见,岁月并没有改变他的容颜。
六月的上海阳光明媚,路边郁郁葱葱的梧桐树静静地接受阳光的洗礼,梧桐叶边缘闪闪发亮。阳光并没有像电视剧一样打在他的脸上看起来让人迷醉,而是打在我脸上,让我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还记得当年认识他时,他给我的感觉是放荡不羁的浪子。今日有酒今日醉,从不考虑明日是否还有酒喝,一天抽一包烟,把自己关在休息室离抽一下午烟,一张嘴是积攒了多年的烟味。当然,作为一名帅哥,他的衣着还是有讲究的,Polo衫永远只有白黑色,穿一条卡其色裤子,加上皮肤白净,给人感觉就是干净。
帅哥总是有致命弱点的,比如花心。
他身边的仰慕者从不缺位。有小鸟依人的大学初恋、有泼辣强势的整容女,还有文艺青年女主编,而他,从来没向我们宣布过谁是真正的女朋友。我们只能一边挖苦他,一边艳羡着。
后来,我和他都离开了杂志社,便再也没见过。
此次遇见,已是隔离一年半。
一番寒暄后,他告诉我他结婚了。当时我手中的烟已快抽完,一阵妖风吹过,烟头便烫到我的手指。我大呼一声“我擦”。他用右手摸摸后脑勺,跟我说他这段无关生活,只知相爱的爱情。
他说第一见面时,他从未想到后来的她对他如此重要。他们相识的133天,他说“要不我们结婚吧”,她腼腆一笑。在最初的日子里,他们争吵无数,却始终相信:这世上,唯这一人值得我这份孤勇。445天,他们到民政局领证,他说当时紧张得要死,不是因为快要结束单身生活,而是生怕自己不能给眼前这个对的人最幸福的生活。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轻描淡写。以前的他习惯聊天时嘴里叼一支烟,从口中吐出的烟雾让他沉迷。而现在的他却把双手插在口袋,脸上的胡渣都刮得一干二净。幸好还穿了一件深蓝色的POLO衫,一条黑色牛仔裤,要不然我以为自己认错人。
我一直以为浪子是不需要结婚的,只要浪就能够过一辈子了。他在26岁早早地踏入爱情坟墓,是让我诧异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向我展示他们领证时的照片,他傻傻地笑着,身边的媳妇满脸甜蜜,郎才女貌,真是羡慕死人。
他说明年春天想在一座海岛上摆喜酒,让我一定要去。我揶揄他,那你得等我准备好大红包啊。他继续跟我说自己的近况,他最近在换工作,之前在国企的工资虽然还过得去,但也只够自己花销,如今有了家室,想换一份工资更高的工作,摆酒席、买房都需要钱。
当年我们都是过着云上日子的文青,而他如今接地气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说往后的日子里,希望能跟她一起看更多的书,一起旅行看更多的风景,生一对可爱的子女,帮她实现梦想。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毫不夸张地说,他在发光。
我把烟狠狠地踩在地上,使尽浑身力气,想立马把岁月再约出来好好谈谈,告诉他,我知道强大的除了岁月以外,还有其他。
比如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