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奶奶
奶奶您有多久没来到我的梦中,您的模样我都快模糊,记忆不清了。
哪怕当年能留下一张黑白照片也好,想您的时候,还能捕捉到您的模样。
还是三年前的一个夜晚,您进入了我的梦乡,原本就瘦弱的身子倦缩在墙角,我飞奔到您身边,关切地问您冷不冷,饿不饿,你说您一切都好,但我明显感觉到您的面黄肌瘦,硬是扶着您去了爸爸妈妈新修的家里,又是给您端茶倒水,又是给您拿糖捎果,围在您的膝边,给您按摩双腿……梦中我还是儿时,您还是原来的模样,和蔼,善良。醒来,我眼角还挂有泪痕,原来是一场梦,但梦里又是那样的真实,同样的梦境,我不知做了好几回。
2017年8月8日 星期二 晴
记忆中的奶奶
奶奶您知道吗,为何在梦中我对您如此热情,生怕怠慢您一丝一毫,把握住梦中和您呆的一分一秒,来好好孝敬您?因为我在赎罪……
还记得,那年你79岁,因摔了一跤而久卧不起,生活不能自理。您又不愿到四个儿子家,由他们轮流照顾您。您的原则就是怎样都不能离开自己的窝。
爸爸排行老七,是您的小儿,自然是很孝顺,妈妈也知书识理,主动承担照顾您。先从小的做起,作好表率。
那时刚刚改革开放,爸爸进城做起了小买卖。那时的买卖不像现在,有门面,光鲜靓丽。而是挑着担来回穿梭大家小巷,没有固定的铺面,天亮出发进城,天黑收工回家。跟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家中的农活自然妈妈承担得多些。那年姐姐10岁,我7岁,弟弟2岁,对于这样的组合,自然是大带小。即便这样,妈妈也累得够呛,“养猪能手”是村里人赋予妈妈的称号,圈中六七条大肥猪总是羡煞旁人!
那天妈妈为了抢收玉米,要很晚才能回家。吩咐姐姐给您做面条,由我陪同给您送去。这是当年我们唯一会做出来的饮食了。小孩子做面条,掌握不了水的多少,怕水多了,水要烧很久才会开,不是舍不得柴,而是想挤点时间贪玩去。水开,面下锅后,明显感觉没汤水只有面了,原因是水少面多。盛在碗里调料都很难调匀,泥糊糊一碗。我和姐姐只管完成任务,没想着您有无胃口,是否吃得下。
我家和奶奶家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提着篮子给奶奶去送面。在路上,碰到同村阿婶,她一方面是表扬我们,另一方面告知老人一旦捽跤,卧床不起,必凶多吉少。小孩子对凶多吉少一词没有啥概念,当时只管完成任务给妈妈交待!
我尾随姐姐推开了奶奶家虚掩的门,屋中凌乱不堪,有股发毒的味儿扑鼻而来。煤油灯也未点上(当时农村无电),临近傍晚,屋里隐隐约约还有一丝光亮。沉睡了一天的蚊子,此时正跃跃欲试,肆意妄为,用嗡嗡声宣布它的生命力有多强悍。
我叫醒了晕睡中的奶奶,提示她可以坐起来吃饭了。隐约中,奶奶的面容着实吓了我一跳,眼窝深陷,瘦骨嶙峋,蓬头垢面,也有一股异味直入鼻腔,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想起阿婶刚才说的话,如果奶奶有啥不测,我可不能呆在她身边,从小最怕死人,越想越害怕,尽想早点逃离开。
把面条递给了奶奶,她说太多,吃不了,怪可惜,让我们拿碗来分一些。我和姐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样的面我怎能咽得下。我和姐姐溜之大吉,留下奶奶一人,孤独地面对漫漫长夜。
回到家,也不见爸妈的身影,弟弟还在熟睡。我们家的晚饭,名至实归,的确配得上那个“晚”字。有时我们等不了,趴在桌上睡着了,一天只吃两顿,是常有的事。
那天也不例外,回家后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待妈妈叫醒我时,都分不清是该起床了的白天,还是该睡觉的黑夜,直到把面条端到我手中,才忆起刚才我给奶奶送过面,提示着我这是晚上,这是晚饭。
爸爸妈妈问了一下奶奶的情况,我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俩。吃完面,妈妈吩咐姐姐洗碗,我暗自高兴,又逃过一劫,为此姐姐总说妈妈偏心。
爸爸和妈妈打着手电筒去看了奶奶,待他俩回家时,我已睡觉,迷糊中听到爸妈谈话。
爸说:“明天我不进城了,妈的情况不理想,农活我来干。你去妈那里,好好去收拾一下,做些好吃的,炖汤最好。”
妈说:“我想给妈洗个澡,她腰使不上力,我一人也抱不起,我先去搞卫生,中午你来搭把手。”
我进了入了梦乡……
早上醒了,饭在锅里,爸妈也不知去了哪里?姐姐负责喂弟弟,我自己管自己。
这几天爸爸在家,一早就出门干活,妈妈却在奶奶那忙东忙西。倒是伙食改善了不少,天天都有好吃的,我知道搭着奶奶沾光。
奶奶永远离开了我们
一天中午,妈妈给奶奶送饭后,急冲冲回家,不见我踪影,就四处寻我。只见我在院子里和小伙伴们玩纸牌游戏,关键时刻,难分胜负。对妈妈的话置之不理,沉浸在自已的游戏世界里。
妈妈见状,气不打一处来,硬拖着我回了家。一路来,她歇斯底里道:“一天就知道玩,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奶奶啦……”
我也很委屈地大声说:“你不讲理,我赢的纸牌,被你一拖,都没拿,全拱手让人了。”
我这话惹急了我妈:“奶奶的命重要,还是纸牌重要,白眼狼,奶奶白疼你了。”
我没伤心,也没流泪。不知道是因为太小,不能体味亲情,还是不知道生命无法轮回,还是因为失去的纸牌而耿耿于怀。
奶奶的一生
后来,进了学校学了知识,慢慢长大,从伯父和爸爸口中得知奶奶这不易的一生。就理解了妈妈当时的举动,说我是白眼狼一点也不为过。
奶奶是一个裹了足的小脚女人。正值中年闹饥荒,爷爷水肿病撒手人寰,留下奶奶和几个未长大的孩子苦苦挣扎。
后来,大伯当兵,一去不复返,执行任务以身殉职,您面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但您是那样隐忍,坚强,小小的身板硬是撑起了这个家。
您一生,生育子女七人,大伯和大姑都先你而去。其余的儿子在您的操心与操劳下都已成家,每个儿子至少都生了三个娃,您儿孙绕膝,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记忆当中,您牵着我的小手,拄着拐仗,巅着小脚,走过田埂,翻过山岗,佝偻着背影都为了给我买水果糖。您真是舍得,一口气买了19颗,我的小手,我的衣兜都早已放不下,您说:“回家慢慢吃。”
在石头上歇息时,有人问您:“胥老婆子,这个白净又乖巧的小孩是谁啊?”您傲骄地回答:“我家幺儿的。”奶奶您知道吗,我当时不知有多自豪。
时间越久远,我越不原谅自己当年为何如此冷血,这是我心里的一道坎,一直无法逾越。
直到有一天,简友烟烟的一篇文,跟我有雷同的经历,终将我释了怀。
奶奶是累了,困了,倦了,她硬撑着见到儿子成家,儿孙绕膝,是该放手和爷爷团聚了。
奶奶如果您在出现在我梦中,我也一定好好陪您!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什么都可以等,唯独孝顺。
请一定好好珍惜还能叫奶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