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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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经历中,如果不是龙胎凤种,纨绔遗少;要么天资聪颖,乖巧,懂事,不惹事生非,哪怕挨一记巴掌,被揪一下耳朵,总是常有的。
不知是我天生的顽劣,生就一付挨打的材料;亦或母亲秉袭了“黄荆棍子出好人”的古训,上初中之前,挨打遭骂更是家常便饭。
由于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对我兄弟俩管教得特别严厉,她的性情又十分急躁,我们稍有不对的地方,不是巴掌下来就是棍子伺候,要挨母亲一顿好打。母亲从不护短,小孩子们吵闹打架,她总认为是我的错,只要有人告状,不分清红皂白,揪住就打,并且还要强迫我承认错误。既挨了打还要受委屈,心里更难过,蹲在角落哭半天。
挨母亲打的次数实在数不清,也没有必要计较。但是,在一个绵绵的秋风斜雨中的挨打,却使我记忆犹新。每当想起当时的情景,浑身痉挛,一阵阵揪心的疼痛直窜心尖。
我们队只要是男性,都姓唐同宗,往上几代就是一家人。当时队上的桑树特别多,重视养蚕,不仅养春蚕养夏蚕,也养秋蚕,我妈是天生的养蚕能手。秋蚕最难养,如果秋风斜雨天气来得早,蚕宝宝还没上蚕笼,很可能被冻死;每到秋雨绵绵时节,就要给蚕房生火加温,以防挨冻。我们队上对秋蚕并不重视,可有可无,因此秋蚕总是养在我家隔壁热丧秋蚕的堂叔家里。他当年是成都航空学校的高才生,听说该是老刘办的,因此学校解散才回到原籍务农。一个寒风细雨的上午,生产队没有安排出工,母亲在家里做家务事,缝补衣裳,我们这群野孩子就挤在蚕房里烤火嬉闹,在火堆里烧红薯吃。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我的错,同堂叔发生了矛盾,吵了起来,我至今还记得的确是我先骂了脏话,堂叔给了我一记耳光。我在蚕房的哭闹声,母亲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多事讨偿卖乖的告状,我顶多哭几声事情也就过去了,偏偏有多事的伙伴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过来问了几句,就把我拉回家里。我认为我是小孩,应该得到母亲的呵护和爱怜才是。谁知道她把我拉进家里后,把前门后门都插上了。我预感到事态的发展到跟我预想的相反,可是想跑也跑不掉了,因为母亲插门时,总是拉着我的手腕,挣不掉。母亲找来一条棕绳,把我往长条凳上一摁,那时母亲很年轻,个子高,力气大,哪能挣得脱。她把我屁股朝天连手带脚严严实实的捆绑在凳子上,让我一点也动弹不得。她拿来水竹条子朝我狠命的抽打。俗话说,水竹条子伤肉不伤骨,一抽一条血印,那种揪心的疼痛,简直要过命一般。以往挨打时,没有被捆住,可以跳,可以用手隔着屁股,虽然水竹条子落在手背上依旧疼痛,但减轻了条子落屁股上的疼痛,心理上总觉得好受一些。这一次由于手脚被捆绑不能动弹,手不能隔在屁股上减轻屁股的疼痛,于感情于心理于皮肉都非常憋气难受,哭都哭不出声来,窒息得宛如要过命一般。
母亲一边打一边骂,打几条子又数落我一阵。看得出,母亲真的很伤心,打着打着她自己也流出泪来。当时我家前门后门都围了一大堆人,他们使劲拍门,喊母亲把门打开。可是母亲不仅不开门,反而对我打得愈加起劲,我也哭叫声也得愈加凄惨。外面的人看着我挨打而措手无策,哥哥使劲把木门从门臼里卸下来,伯母、婶娘、嫂子们一窝蜂拥进来,拉开母亲,给我松绑,数落着母亲:“他是你儿子呀,怎么这样狠心?做了天大的错事,他也还是个孩子呀!你要把他打死?怎对得起他死去的爹?”
从那以后,每想到那次挨打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也怕看见别人挨打,因为那疼痛已植根于意识深处,又弥漫延至每一根神经,足以让我颤栗、窒息。
后来堂叔成了民办教师,也成了我的启蒙教师,我的名字还是他给我取的呢,可是当时认为不好听,现在名字也是我的乳名。虽然有那次经历,但是并没有影响到我们两家的关系。当我也成了教书匠后,我们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时间更多。现堂叔已经退休,住在城里,我2006年生病时,还在他家里住了大半年。
时隔多年以后,偶尔想起那次挨打,还有点钻心的疼痛感。我教书也快十年后,一次回家,同另一位堂叔喝酒,不知怎么提到那次挨打的事。他说:“你妈她哪里是打你,而是在生你唐老师的气,打在你身上,却疼痛在你妈心里呢。几天后,生产队全体社员在山上挖红苕,你妈怄气不过,找唐老师算账,评理,又哭又骂又伤心,最后双方竟然大打出手,用扁担砍,好多人劝解才拉开。”
我听到那话时,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原来母亲是怎样的爱我疼我,为了替她儿子讨回公道,不惜同堂叔闹翻脸,而且大打出手。母亲当初哪里是在打我,而是在打她自己。打我时不知她的心有多疼痛呢,每打我一下,她的心一定要抽搐一下,每一条子都是抽在她的心尖上啊。打得越狠,母亲的心越疼痛,难怪母亲打我的时候自己也泪眼迷蒙,是她的心也在流血啊!。我十分纳闷的是:当时在山坡上闹得惊天动地的事,队上至少有五六十人在一起挖红苕,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并且多年来也从来没有人向我提及这件事,我更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除了那位堂叔,再没有人向我提起。我至今也没有问过母亲,我怕她回忆起那段伤心的往事,心灵又要疼痛得流出血来。后来我只淡淡的随口问过一回队里当年一起干活的堂兄,他说:有那事,打得可凶呢。
儿子是母亲心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能舍得别人打他呢?母亲哪里是在打我,而是在发泄她对堂叔欺负一个小孩子的愤怒,她打的是对儿子全部的爱和恨啊!我的身上寄托着母亲的希望,寄托着母亲的梦想,寄托着母亲高天地厚一样深远的爱啊!我平常调皮时她严厉的打骂和管教,也许正是爱之愈深恨之愈切的体现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亲爱的母亲,您的心现在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