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生活,像一场经过精密策划的恶作剧,不管在梦里,还是现实,总是循环往复着相似的剧情和情结,像一个封闭的莫比斯环,不管我怎么努力,始终逃不出去。
我始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觉醒来,这些年的经历、记忆、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真实又迷离,我的时间变得忽短又长,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已经渡过了漫长的好几辈子:
十年前的事,像昨日般历历在目;而刚刚发生的事,又像极了梦境里或者阿赖耶识里,某个几百年或者几千年前的场景。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明明有一个现代的身体,思想里,骨子里,却是一个地道的古代人,虽然,我跟我身体所处的时代的人一样,喜欢享受这个时代科技的便利,和这个时代独有的某些物质方面的丰盛体验
——比如,三千多年前,我们在云贵高原,把肉、骨头,胡乱放进石锅里,用白水煮一煮;或者,把猎物穿根儿木头,架个火烤一烤,便是让人无比心满意足的美味。我们的衣服、首饰,甚至劳作或日常生活的工具,有时,甚至也是从吃剩下的猎物身上,得来的。我想,让我那会儿的族人,忽然穿越过来,他们要么非常努力快速地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和速度,成为戴满身大金链裹大皮裘开豪车镶钻石牙之类的暴发户式土豪,说实话,这真符合他们一部分人骨子里原始直接的性格和审美;要么被吓疯,直接躲进原始森林,再也不出来,继续过最接近于三千多年前的生活,并继续繁衍生息,幸运地可以活到自然老死,不幸地,可能死于捕猎、疾病、或被同族当成累赘驱逐死于野物之口,或者死于年轻的部族成员的石头或棍子之下被当成美食。后一种生活,或许在这个时代的文明人眼里,是难以想象或者恐怖的,不过,其实,你若生在那个时代,也会看到那个时代的美好,比如,采集和狩猎,除了满足基本的生存需要,也是令人愉悦的健身运动,何况,我们每天真正用于采集和狩猎的时间,才差不多是现代人8小时工作制的一半,除了工作之外,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享受四季、阳光、星空和性爱。
我们有自己的村庄和茅屋,足以遮蔽日常风雨和躲避野物的攻击。
天晴的夜里,我们可以和心爱的人,躺在温热的泉水里,随意哼哼彼此才懂的柔软调调,喝没有现在的酒酿造得如此精良却足以让人产生迷人感受的类现代酒的半浑浊液体,在一个个漫长的夜里,数尽天上的星星,而那些多到堆砌如一条光之河的漫天繁星,便是照亮我们彼此面庞的
——唯一的,光。
泉水,
温柔。
“喵——喵——喵
——喵呜——喵呜——喵呜呜呜……”
好舒服,不要吵!
我心里,祈求着。
可是,“喵——喵——喵
——喵呜——喵呜——喵呜呜呜……”
又来了,还伴随着,尖利的爪子,在地毯上拼命挠的声音。
没事儿,我还在泡温泉,跟我的情郎一起,我在心里,继续安慰自己。
忽然,我感觉,地小小地颤了一下,我的身体上,有东西来回踩动,然后那个“喵呜”声,就抵在鼻尖。
好吧,又做梦了。
我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浓重的怨气,可是,手却不听使唤地,摸了摸大头的头。
我跟着大头,下着我们家的木楼梯,它灵活轻巧,一会儿就窜到了一楼楼梯间,乖巧地停在楼梯间下面,蹲坐着等着我,一边等,一边喵喵地撒娇似地叫,叫得人心里又甜又软。
我心甘情愿地,伺候着它吃喝拉撒,一边回味着之前的梦境:
可惜了,又没看清他的脸。
都怪那个光!
好在,他在梦里的感觉,却自始自终,没变过。只要能认得那种踏实安心的感觉,我便能在梦里,清晰地,辨识出,是他。
因为,其他人,是没有这种感觉的。
即便是大头,以前出现在我梦里,我也从来没看清过他的脸,可我明白地知道:
他
——是他。
在我梦里,他始终带着一股子忧伤,跟我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他,在那座凤凰的老宅里,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忧伤。
三百多年了,那种气质,始终没变。
即便现在,它身为一只活泼可爱的小橘猫,偶尔安静独处的时候,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那种温顺中带着忧伤的气质。
看着大头哐哧哐哧地,吃着我给它悉心混合的猫粮,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我来回抚摸着,它后背光滑柔软的皮毛,忽然间,又想起了他三百多年前的样子,一种伤感紧接着弥漫开来:
“对不起,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