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泉中心太平洋影院活动,我获得了一张免费电影票,于是去看了时下热议纷纷的《后来的我们》。
幸亏事先看网评说,一定要看到所有的字幕都消失了再走,有深埋的彩蛋,不挺到最后一刻,不会找到。
于是其他观众都走光了,我还在座椅上,赖着不动。清洁工阿姨拿着抹布,站在过道,和我面面相觑。 对不起阿姨,我知道场次之间空档时间很短,你必须争分夺秒打扫卫生。可是我也必须争分夺秒,找到那个该死的彩蛋啊!
《指环王》中,巫师委派一名矮人,去恶龙守护的山洞,偷一枚水晶石。老实巴交的矮人问:“那石头到底长什么样?”
巫师意味深长:“当你看见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矮人趁着恶龙睡着,悄悄摸进山洞,闪闪发光的金银财宝,晃花了眼,到底哪个才是,要找的那一个呢?
正焦急的时候,那块巨大的蓝水晶,慢慢露出来了,矮人的眼睛瞪大了:没错,就是它,那么大,那么蓝,那么美,周围所有的宝石,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
因为不可描述,所以,只有亲眼看见,才知道。
刘若英的镜头终于出现,白色长裙,鞠躬,转身走进幕后,从出现到消失,不过短短五秒钟。
不说话,没唱歌,只是露出一抹羞怯的、苦涩的笑,和若有若无的一点眼泪。
镜头继续对准观众席,好几千观众,坐在巨大的半圆形的露天剧场,挥舞荧光棒,齐声唱: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镜头先是不厌其烦地,对准一个又一个观众的脸,极其普通的观众,有的是闺蜜结伴,有的是情侣相偎,有的是小夫妻俩共同举着个吃奶娃娃,有的是沧桑大叔静如岩石,有的是时髦的卷发女子,一个人泪流满面……
镜头越拉越远,观众们的脸,渐渐模糊,渐渐消失,只剩下银色的荧光棒,在浓黑的夜色,汇成一片光的网。
像天上的星辰闪烁,像辽阔海面上的,点点银白月光。
我忽然明白了,电影的名字,为什么叫《后来的我们》,而不是后来的刘若英、后来的陈升、后来的白色栀子花……
原来刘若英是把自己的委屈和遗憾,转接给了身边人。原来心怀委屈和遗憾的人,那么多,多如星辰和大海。 那种失落的痛,因为不可描述,所以,只有亲眼看见,才知道。
所以,刘若英的这部电影,是给了我们无数人,一面镜子,她指着镜子说:“好好看看,看看你自己的过去,看看那些伤疤,现在还疼吗?现在你满意了吗?”
我有个私人的想法,没有经过专家论证过:电影不外乎两种模式。
一种负责梦想,将普通人在平庸生活里,无法经历的生活,无法实现的愿望,用光与影的幻术,曲折地表达出来。例如《指环王》。 在这种模式里,我们看到的,是生活中看不见的模样,是种种不可思议的奇迹。
一种负责呈现。类似白雪公主的后妈手里的那一款: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魔镜诚实地回答:本来是你,可是,现在,白雪公主比你美丽一千倍。 镜中人是谁?是光芒万丈的影星,是邻居家穿着睡衣裤满小区溜达的阿哥阿嫂,更是曾经满怀梦想、如今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的,我们自己。
镜子只负责真实地呈现,呈现生活本真的模样,呈现镜中人的失落与沧桑,镜中人的无奈与迷惘。
明白了这一点,我才明白了,电影为什么要刻意营造平淡的情节,不激烈,不紧张,不刺激。没有大起大落,没有大是大非。
只有日记体的记录与呈现。
春运时的拥挤嘈杂,
地下室的肮脏昏暗,
东北菜馆土里土气的桌子板凳,
一张打满补丁的大花布沙发捡了又丢,
绿皮火车上的方便面桶加满了开水,
群租房里不管不顾叫床惊动了左右邻居,
地下通道里谄媚地邪笑着推销苍老师的碟片,
同学聚会时打肿脸充胖子牛皮吹过了头,耐着性子教老糊涂爸爸使用电视遥控器……
没有公主与王子,只有贫民与乞儿,在生活的重压里卑微的挣扎,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最宝贵的。
纠结与纠缠,算计与被算计,善意的谎言,小花招不断,试探与遮掩,糊里糊涂的选择,身不由己的放弃。每一次都费尽心机,每一次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生活,就是这样子的啊!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可是我们那么忙,忙着上班打卡,忙着刷微信点赞,忙着口是心非讨好上司,忙着遮掩对爸爸妈妈的不耐烦,忙着描眉涂口红,忙着打游戏算积分买装备……
我们忙得根本没有时间照镜子啊!
等到花了钱,跑到电影院,看完了《后来的我们》,忍不住失声大叫:这是什么破镜子,怎么那么丑?
呃,那是一面光滑的好镜子,不是凸透镜也不是凹透镜,没毛病。
你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很丑,不能怪镜子说了不中听的话。那是因为,你真的,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