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也即民间所说的“鬼节”。每年这一天,人们都要给逝去的亲人烧“包袱”,化去纸钱以寄托哀思。
烧“包袱”俨然成为一个传统,一个庄重的仪式。在我们家,每年都是母亲来亲自操办完成这件事的。其实市面上有那种包扎好了的专门的“包袱”卖,可母亲却不选它,她嫌那不太经济。她必要亲自去买那些火纸、冥帀和封皮儿,回到家里一摞摞地分开、折叠好,不厌其烦地一个个包好。仿佛经历了这样一些亲手的操作,才显出对先人的重视与敬重。
每一个“包袱”包多少冥币与火纸,母亲总是计算得很准确。现在家里需要“寄去”包袱的亲人增加到八位。分别有我的祖父母、大叔祖父、外祖父、外祖母、叔外祖父,还有两位就是小叔祖父母。这样算下来就得准备八十来个“包袱”,每位八至十个,当然要使信袱必达,不能忘了邮差,得给力夫大人也预备两个“包袱”。只是绝对的平均有时并不易做到。
我的大叔祖父是位聋哑人,终身未娶,父亲那时过继给他,他同我们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孩子们同他的感情之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生祖父。这样一位老人生前却是一个极爱热闹爱面子的人。我每年帮忙写“包袱”,母亲总会嘱咐说,给哑巴爹爹多写两个。我有时表示为难,说没有多余的“包袱”了。母亲就说小叔祖父母可以少写两个的,反正他们有人给烧“包袱”。
今年写“包袱”我也偷了一回懒,写好了样版,便吩咐女儿、儿子帮忙完成任务,我想这是一种传承,于孩子们也是一种历练吧!果然,孩子们拿起水性笔,对着样版有模有样地认真写起来,倒也亲松。
在城里烧“包袱”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城市里烧“包袱”常惹人诟病,大庭广众之下,毕竟有些不安全,也不卫生。过去常常有人在大马路边烧“包袱”,一时烽烟四起,纸灰乱吹。可是今年这方面似乎抓得更紧了。前不久,一个街疯子将堆放在新杰商场门前的装修废材一把人点燃了,引发一场大火,装修豪华的商场瞬间付之一炬,令人扼腕!由此有关部门加强了对今年中元节烧“包袱”的管理,坚决杜绝火灾事故的发生。然而这在我们家却并非难事,我家在乡下还有一处老房子,母亲会将“包袱”带到那儿烧掉。
我很疑心,先人们是否真能收到我们“寄”去的纸钱,可是既然大家都这么做,或许自有一番道理吧!连母亲有时也不免自嘲地叹息:真是哄鬼呢!偶尔,母亲也会忧心忡忡地对我们说,你外祖母昨晚又托梦来了,别是在那边遇着了什么难事,要我们“寄钱”过去呢!
为什么人死了都会变成鬼灵呢,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呢?小时候,我们往往谈“鬼”色变,尽管谁也没有见到“鬼”。那时候,孩子们往往听着编来的词儿说,三月三,鬼下山;或者说,三月三,鬼参观。至于说在这七月半的鬼节里,想必鬼们一定很热闹的了。因为怕“鬼”,我们晚上一个人不敢走夜路,走到坟茔时,想着坟堆里的尸骨,更觉毛骨悚然。
夏天,孩子们在坟堆里会看到“鬼火”,更觉得那鬼是真切存在的,后来终于明白,所谓的“鬼火”不过是“磷火”罢了,这才感到释然。后来上学在课本里读到鲁迅先生写的一篇关于“鬼”的故事,说是先生有一晚回家,在坟堆里遇到一个鬼影,时大时小,好不吓人。先生胆大,走近了,一脚踢过去,那鬼影发出了“哎哟”一声,原来那只是一个盗墓贼而已。读到这里,让人忍俊不禁,心里也一下豁然开朗,原来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只不过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再后来,我读《聊斋》,又看了香港的一些鬼系列恐怖片,似乎对那些“鬼”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一部《画皮》,让传说中的“鬼”似乎更有了立体感了。不管怎样,人们对于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清楚的东西,总会冠之以一些神秘的色彩,冥冥中让人感到“鬼”似乎就是无处不在的。晚上,大人们吓唬喜爱啼哭的小孩子,只喊一句:鬼来了!小孩子便一下止住悲声,噤若寒蝉了。
每年六月天,一些农村总会发生一些小孩子溺水事件,让人痛惜。事情有些蹊跷的是,落水的往往是一些会游泳的孩子,他们往往在有过溺亡历史的湖塘里丢了性命,于是有人说,他们是被“落水鬼”招去了。我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我也感到社会上的“鬼文化”的确丰富多彩。
这个世上,人固有一死,死去元知万事空!在这中元节来临的日子,我忽然怀念起那些逝去的亲人们,愿他们在那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