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起手机之前,我的目的很明确。我的脑海中播放着接下来将要做的事情的画面。倒霉的是在划开屏幕的一瞬间,我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我失忆了。只感到眼皮外有一片白光向眼睛里钻。
我闭着眼睛努力回想着将要做的事情。但白光钻进了我的脑海里,任何将来的事都消失了。当白光渐渐散去,颜色来了。灰褐色的树干突然渗出浅绿色的汁液,像毛细血管破裂般渗出血痕。干裂的枝干在阳光的轻抚下褪去一层层枯黄的外皮。这样的情形让我想起了蛇在墙角边,在砖堆旁留下的惨白色的外皮。蛇的身体柔软而冰冷,在墙角的水泥地上盘成一个圆。当我的整只脚踏上去的时候,像踩在了一盘橡胶绳上。它动了下,我低下头。眼角间的一轮,对视上它的绿豆般的眼睛。心脏猛地颤抖,拔腿向前奔跑。顾不得回头,却感觉再晚一步就要被结实的咬上一口。锋利的牙齿一直紧追着我,直到在灯光下看到我的矮小而可笑的影子。
思维被强行拉回。不然,会有很多的蛇出现。可是我却再也找不到那棵渗着绿色汁液的树。整片树林摇荡在狂躁的风中,茂盛的枝条顺着一个方向飞去。细长的柳枝猛地指刺向太阳,又划过水面要把水面击穿。水中也有一个太阳,只是它老了很多。满脸的皱纹在水中漂浮,肥胖的身躯颤巍巍的摇摆,发出的光也少了激情。它与天上的太阳对视,脑海里却是他年轻时的模样。喷薄的火焰无所畏惧的燃烧着,向着宇宙发射着他的热烈与奔放。在热烈的燃烧中,它看到水温逐渐上升,升腾起团团热气,将满头秀发的的柳树包围着。
思维又被强行拉回,就这样来来回回。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我感觉至少有五分钟了,可是仍然想不起接下来要干什么。闭着的眼睛前仍是一片白光,感到有些刺眼。我用双手捂住双眼,白光消失了,一片黑暗中,闪着星星的白点或是一道细长的裂缝。感觉这些白点和裂缝马上就要炸开,涌出更多的白色的光。还是想不起来。此时的我仿佛只有过去,而没有将来,我的记忆在此时此刻停止。我脑海中关于将来的想法消失殆尽。似乎我就站在世界的分界点,前方是白茫茫的一片。后面是一片葱葱郁郁的草原,奔驰的野马在羊群中穿梭,像是战机飞进雪白云里,又撕裂出一道道裂口。
我能在一瞬间飞到过去的任何一个地点,迅速的在那里重新经历一段时光。记忆的压缩功能是这样的奇妙,纵然我忘记了将来,可是仍不会忘记过去。可是我却失忆了,就在几分钟前,或者几小时前,我还在脑海中盘算着我将要做的事情,它就是我当时关于未来的过去的记忆。可就在一瞬间我失忆了,关于将来的记忆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我努力回想,企图寻找那段记忆时,脑中翻腾的却是过去的不知何时的记忆。树干,河水,太阳,风,蛇,尖牙,花朵,蜜蜂,废旧的酒厂,冒着黑烟的大烟囱……这一切似乎杂乱无章的闪进脑海。但当我努力回想它们是怎么来的时候,又是井井有条,排好了队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倘若不是我的大脑强行阻断,它们或许会无休止的纷至沓来。
我确实是失忆了,失掉了关于将来的过去的记忆。如果关于将来的未发生的事不算的记忆的话,那么我没有失忆。可我明明感受到它的存在,它刚刚就在我的脑海里,就在我将要实现它的时候,它消失了,像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应该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因为我坚信它是我记忆。可是我忘记了,看来我还是失忆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仿佛几十年。我睁开眼,耳边响起了号角声。夕阳下的水面跳跃着粼粼的光,水草顺着水流紧紧依偎在河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