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时候,他看着脚边的绿色漫开到天边去,幻想自己的身体跟着风走啊走,一直走到幻想不到的地方,那里云舒花展,山色盎然。
夏天的时候,他蹲在树下看一只蝉扇动半边透明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他心里同情它的遭遇,仿佛看见了苦难的自己。
秋天的时候,他扫着院中萧萧的落叶,它们实在太多了,大片大片的枯黄阴影笼罩了整个下午,扫帚似乎变成了笔,怎么也写不出结局。
冬天。冬天还未过去,却让他感觉它永远不会过去。
于是整天喏喏称是,面带微笑。
怯懦地做着同一个梦。
有一趟列车缓缓驶来,装饰着鲜花和欢笑,穿梭一个又一个山洞,呼吸着让人心醉的节奏,一直开到天涯。
醒来,周围却都是冷漠的目光,不知去往哪里的公交车,颠簸得他直想呕。
这个世界很小。坐着车,想去哪就去哪。
这个世界很大。你只是在转圈,其实哪都去不了。
两点一线?还是三点一线?
睡着?还是醒着?
他有种错觉,自己正在那辆行驶中的列车上,同行的旅伴唱着歌,将一杯金黄的醇酒灌入喉中。车窗外倒行的山川,老树,江河,像是颠倒的剧目。
突然他看见了自己,在远处的原野上走来,孑然身姿,却挺拔坚毅。
车上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妪正拿手指点,言语间竟是夸赞,引得在座诸客掌声一片。
他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分明认错了人。
我?怎么可能?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不知道为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
是了,在这一刻,世界上没有我,却在曾几何时,听见他的故事。
他用微笑符合着老妪,一笑却又醒了过来。
公交车还未到站,只是暂时停靠在某一处叫不出名字的地方。陆续有人上来,又有人匆匆下去,同样的不言不语,神情冷漠。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呕出来,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头。
你又能怎么样呢?
心里有个声音在问。
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那个声音冰冷得像从不盛开的花。
我,我,我不知道。
哼,难道你就想这样一直睡下去?
我不想,我不想的。可是这个世界这么大,我又能去哪?
这个世界是有边界的。当你看到了它的边界,就已经超越了它。
我看得见么?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想透过车窗看见些什么。
车却还在兀自行驶着,没有停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