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下午6点56分,这个点,她该刚吃完饭。
一头短发,自然卷。瓜子脸,口含珠。个子很高,比当时的我高。整天笑嘻嘻,像个傻逼。
这大概,就是我对她的全部印象了。
她跟我一个中学,我坐最后一排,她单独一个座位,在我后面。不是学习差,是太高。别不信,我长得早,初中那会儿,班里身高数一数二,只不过长到初三不长了罢了。
她比我大两岁,小学留两级。学习笨的像头猪,疯起来比谁都聪明。
她名字有点俗,但却很好听,一个用烂了的玉字,配一个用烂了的琴字。
她很无聊,上课老打搅我,借机问题,不胜其烦。她用笔戳我脑袋,像戳气球,我说你不要戳我,很痛,她说她强迫症,看见气球就想戳。
她上课爱睡觉,趴着睡,两个手往头下面一垫,面朝下,闭眼就着,谁叫都叫不醒。好不容易醒了还有起床气,坐在她前面的我最苦逼,有气全往这撒。加之趴着睡目标太大,老师上课眼神尽往这儿瞟,还总让我叫她。不耐其烦,决定改变她的睡觉方式。
我教她仰着头睡觉。头要抬着,眼睛闭着,老师眼神不好,那么远,看不清睁眼还是闭眼。自那之后,这逼开始了漫长的学习过程。怎料这逼没有丝毫悟性,抬着头就是睡不着,我一遍遍示范,一遍遍引导。
最终,她上课不睡觉了,我一抬头就睡。
这可把她高兴坏了,上课趁我仰头睡觉,各种坏事都干。像什么在我脸上写字,画画这都不是事儿。最绝的是有一次,这逼拿个剪刀就要剪老子头发,怎料被老师提前发现,一颗粉笔飞过来,瞄准的是她,打中的是我。吓得我一激灵,再也没敢闭眼。事后这逼告诉我是她惹的祸时,还笑的跟个傻逼一样。我发誓如果我当时比她高,非得和她打一架。
初中,懵懂,什么也不懂。只知道那时候她喜欢和我玩,喜欢我骂她,喜欢听我扯天扯地。
我大概从小就是一个话痨,古今中外,天文地理,能扯就扯。不能扯,硬编也要扯。她很笨,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相对论,不知道平行宇宙,不知道擎天柱,也不知道卡卡西,不知道鲁迅门前的两棵枣树,不知道鲁滨逊的黑人星期五,她不知道肖炎和蛇女的故事,也不知道童话里的小公主。
我也不知道,瞎编,她爱听。
她雷厉风行,像个侠客,惩奸除恶,打抱不平。不论远近,无论大小,都得叫声“琴姐”。我老喜欢问她,你这么剽悍,将来能嫁出去吗。她总是一脸不快,要你管。然后拿笔戳我的头,像戳气球。
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生活也一直波澜不惊。
我升到了初二,爸妈搬家,我也得跟着走。
转学手续办的很快,一帆风顺。我的人生很少有那么顺利的事情。转学那天,同学们都跟我道别,唯独她不见。我问别人,她去哪了,结果这逼在宿舍睡过头了。
后来日子过的久了,慢慢的也忘了有这么个人。
那时候还没胖起来,生活中也没那么多烦心事。寻花问柳,总喜欢跟女孩子玩,人送外号,花花公子。
一天到晚花前月下,也没去在乎这些。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这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在我心中再次出现。记忆就像叶子,总会枯黄,直至凋零,但是你保不齐它什么时候会重生。
直到那次,已是高三,爸爸有事,顺便来学校接我。拐了没几个路口,红绿灯,停了下来。我四处乱瞟,忽然,一个侧影,怀里抱着一只小狗,从一个便利店出来。
一下子,所有的记忆全部涌了回来,我突然有个冲动,想要跑下车去,喊一声,诶!你看我是谁。
最终,我没有下车,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她拐进了一旁的小巷。
事后,我翻联系人,翻好友,怎么也找不到她。最后我一个朋友帮我,找回了她的QQ,输入,查找。
头像,是她和另一个男生的合影。
最终,我没有加她。
何必要破坏这顺理成章的宁静呢。
你可能行过很多路,看过无数建筑,也曾在老家屋后的小菜园里放声欢笑。在一整片树林里穿梭往来,在一堆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前匆匆路过。你可能会驻足观望,看着其中一朵面露喜色,兴许还会拿出手机,拍一张合影。
这时花园的主人会漫步过来,告诉你这花的名字,这花的芳香。主人招手让你进屋,你摆摆手,说你赶时间。
那朵花终究成了那朵花,那张照片,也在不知什么时候找不见了。或许是上回换手机时丢了。
日子久了,你也想不起那朵花了。
早上跑步,汗如雨下,突然想起一个女生,我逗她时送过她一个气球。也就是那么突然的,想到了以前,想到了她。想到了年少懵懂,想到了岁月流逝。
跑够了,关掉跑步机,下来,擦擦汗。拿起手机,看今天的新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