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丨孽债

金宝终于长大了,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

金宝的爹是村里的一个西瓜培育工,常年出去给人家招呼着种养西瓜。老婆和村里的其他女人一样,成年在家带孩子做家务。老两口只生了金宝这一个独子,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却从来没有让金宝受过一点罪,家里吃的喝的都是先仅着儿子来,老两口宁愿少吃一点,少花一点,都要满足儿子的要求。可以说金宝是被爹娘给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金宝从小就不爱学习,早早地就辍学回家了,他爹让他跟着学种西瓜,他不乐意,他说那是憨出力不挣钱,但这小子偏偏就喜欢出去漫山遍野的乱转,这一转两不转的,还真让他喜欢上了黄土山坡上生长着的那些药草,后来他又跑到外地的什么药材市场转了一大圈,回到家里之后,就一个人成天钻到那山窝窝里去刨药草根,慢慢的竟然还去捉蝎子,等到他积攒了一定数量的时候,自己又不吭声的提拉着他那大包小包的药材,一出去就是二三天不回家,他老爹还没多问几句,他就不耐烦的说问那么多干什么,你们老了又不懂。还真别说,金宝一个人成天不着家的去山坡上瞎折腾,老两口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自行车买了回来,小音响抱回家,金宝爹不由得感慨自己干了一辈子,挣得钱也没有儿子多。

金宝就这么折腾着,村里的人也慢慢觉得这小子挣到钱了,就都来上门提亲。老两口也是一门心思要儿子去相亲,可金宝却对上门的媒人一个个都礼貌拒绝,他说自己婚姻大事不劳爹娘操心,他要自己给自己找个媳妇。

金宝敢说这样的话,心里是有底气的。

原来是他在外面跑腾的时候,遇上了一位姑娘,长的虽然一般般,但是金宝还真是记住了娘说的一句话:“宝儿,咱家找媳妇,可是找会过日子的女人,你成天在外面跑,我们可以不管,但这说媳妇的事儿,我和你爹就一个要求,必须是个会过日子的手儿!”

金宝记住了,他喜欢的这个女人朴实,勤快,还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金宝喜欢的这个女人叫春枝,在家里也是个独女,老两口也是老年得女,家境也不算太好,春枝早早的也毕业在家,在村里的面粉厂上班。老两口也没什么太大要求,只盼着春枝能找个好女婿,安稳地过日子就行了。

金宝认识春枝,还真是缘分。那天金宝又骑着车出去闲转,要过马路的时候,金宝眼看着对面走过来一个穿着蓝碎花裙子的姑娘,他急着刹车,却还是把姑娘撞倒在地上,他不好意思地问有没有撞坏人家,姑娘抬起头告诉他自己的脚扭伤了,金宝一看姑娘的右脚发青,还肿的老高,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才是好。没想到姑娘却是爽快,让金宝把自己抹起来,坐到自行车的后座上,和金宝一起回了家。

姑娘告诉金宝自己叫春枝,让金宝放心,自己不会讹诈他。金宝笑了。

两个人回到了春枝家里,老两口一看闺女被一个陌生的小伙子给用自行车推回来了,也不好意思多问,就赶紧做中午饭要挽留金宝在家吃饭,金宝要推辞,春枝就冲他说:“吃就吃呗,一个大男人家,还怕什么。”

一句话激起了金宝小伙儿的血性,也正是这句话,让金宝一下子喜欢上眼前这个泼辣爽快的姑娘。

一顿午饭过后,老两口已经看出来了自家姑娘的那点儿心思,也从金宝的眼神中看出了东西。

老两口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打问着金宝着家境,金宝也毫不掩饰,问什么就说什么。

金宝临走的时候,春枝告诉他,等到自己的脚好了之后,让金宝来带着她两个人一起去山上刨药草根根払。金宝答应了。

一个月之后,金宝又骑着自行车来找春枝了。

半年之后,春枝就索性住到了金宝家里。春枝自住到金宝家里之后,家里的吃喝拉撒都是她照顾着,她连做饭都不让金宝娘做了,都是自己一个人忙活,金宝娘乐得直夸春枝是个会过日子的能手儿。

村子里的人看到金宝领回来一个这么会过日子的姑娘,都夸金宝好福气,娶回个好媳妇。大家一见金宝娘就打听着什么时候摆酒席。

金宝的爹娘坐不住了,一个黄花大闺女住到家里面不说走,本来是好事儿,可是春枝和金宝两个人就压根不提结婚去领证的事,金宝告诉他爹慌什么,媳妇都住到家了,领证是早晚的事,春枝告诉她婆婆说不着急,自己认定了这辈子是金宝的人,吃不吃酒席也不重要。

春枝已经认定了自己就是金宝的女人,在家里完全就是一个女管家。

金宝也似乎认定了春枝在自己家的地位,听娘的话,没有错,我确实找到了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

转眼间,要过年了。金宝娘让春枝回自己家陪爹娘过年去。毕竟是老两口在家里太冷清,好歹春枝回去了热闹一点。

春枝也很听话,回自己家过年了。

金宝在家过年觉得没有意思,就一个又骑着自行车出去转圈了。

过年的气氛在村里已经明显的升温,孩子们穿着新衣,手里拿着小花鞭,年轻小伙子的头发理的平整黑亮,待嫁的姑娘们这时候好像雨后的春笋,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好多个,老少爷们吃过饭之后都聚集在村头的关爷庙旁边的开阔地上,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

金宝在自己的村里转悠了一圈,就骑着自行车往集镇上奔去。

他一边吹口哨,一边骑车兜风。远远地,他看到路边站着一个戴红帽子的姑娘,披着一头长发,手里挎着一个乳白色的小皮包,身上穿着一件黑白格子的大衣,他看的心里一震:这是谁家的闺女这么标致!金宝骑在自行车上,目送着红帽子飘了好远好远,一直到看不见人影的时候,他才丢魂般地离开。

整个春节,金宝都没心思在家过节,他总是骑着自行车去那天看见红帽子姑娘的路边转悠,却每一次都失望而回。

眼瞅着已经到了元霄节,春枝约他去城里看花灯,他推辞说过年吃东西闹肚子不舒服,没心情去。

春枝一个人又回家去了。

春枝走后,金宝一个人去了村里的关爷庙。他看着威严端坐的老关爷,心里暗暗许愿能让自己什么时候再遇到那个红帽子姑娘。

正月马上就快结束了,从外面打工回村的小伙子大姑娘们,也都在准备着离开村子了。

金宝又骑着自行车在村里兜转,忽然他眼着飘过了那顶红帽子,不同的是红帽子旁边还站着自己村里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小伙子“石棍”,人所以叫“石棍”,是人老实心眼好,他妈老说他是实心眼,慢慢的大家就送他外号“石棍。”

金宝看着石棍和那红帽子,心里面真像一坛子醋打翻了一地,酸酸地想:这小子艳福不浅,怎么和这姑娘认识了!

金宝一直远远地透过疏落的树枝直勾勾地瞅着石棍和那红帽子,两个人站在关帝爷庙前的凉亭下面足足聊了大半天。

第二天,金宝特意到石棍家去了,还顺手提了二斤元霄。

金宝和石棍闲聊半天,石棍调侃金宝什么时候让喝喜酒,大家都等不及了。金宝却话题一转,探问石棍昨天是和哪家的姑娘站在关爷庙前相亲。

石棍笑了,告诉金宝那是邻村里自己大姨家的老三闺女,也是自己的表姐,叫刘好,自已大姨一共生了四个姑娘,个个都长的漂亮,三个都出嫁了,就剩一个三表姐眼光挑剔,到现在也没个婆家。

金宝一听心里乐了,告诉石棍能不能介绍一下认识。石棍一听急上火了,告诫金宝可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再说了你自己的爹娘也不会允许儿子忘恩负义,做出这昧良心的事儿来,人家大闺女已经住到家中多半年了,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金宝听了石棍的一番话,什么也不再问了。

二月里,春枝又来了,她这回来是告诉金宝的爹娘,她自己的爹娘让来问问什么时候挑个好日子过门。

金宝的爹娘开始张罗着办事了,金宝却执意要往后推,死活都不让办事。

金宝的爹娘也问不出什么,春枝也来催,老太婆一着急病倒了。春枝也吓得不敢硬催了,只能安心地伺候婆婆。

金宝的草药生意越做越好,并且他学会了养活蝎子卖钱,市场收购价一再飙升,金宝赚钱更多了,但是金宝外出的次数也更多了,他经常把老爹老娘扔给春枝一个人在家。

转眼到了夏天,金宝来到集市上收购药材。他刚把摊位扎好,眼前一亮,他的心跳加速,他日思夜想的“红帽子”来了。

红帽子今天没有戴帽子,依旧是披着长发,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打着一顶粉色的遮阳伞,还挎着那个白色的小洋包。

天哪,她竟然是冲着金宝的摊位走来了。

“金宝,你今天收蝎子吗?”刘好笑盈盈地问。

“啊,收,收,你家里有…蝎子呀!”金宝有点语塞。

“我爹这段时间捉了一些,他让我今天来问问你要不要!”刘好柔声细语。

“啊,要,要,有多少要…要多少!”金宝手心儿都出汗了。

“行,我回家给我爹说一声,让他吃罢饭了来找你。”刘好又是盈盈一笑。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金宝呀!”金宝手搓着裤腿,竟然害羞了。

“我当然知道了,你现在养蝎子,收蝎子发财了,我们村离这么近,能不听说吗?我表弟石棍还是你们村的呢!”刘好眨着眼睛看金宝搓裤腿的样子,嘿嘿地笑出声了。

“石棍啊,我们是好兄弟,你没事了到我们村去玩吧!我和他家离的可近了。”金宝不那么紧张了。

“行啊,我哪天去看看你是怎么养蝎子的吧!这东西被蜇一下可疼的受不了,你竟然还敢养它,可真厉害!”刘好这一夸,金宝的心里那个美呀,他忽然觉得自己眼前站着的是个仙女姐姐。

刘好走了,金宝愣了半天没缓过神来。

金宝早早地收摊回家了,他回家告诉春枝说自己娘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就不麻烦春枝继续照顾了。

春枝一听就明白是金宝要撵自己走,她想不明白,好好的日子,金宝干嘛这样子呢!

无论金宝怎么劝说春枝,春枝就是不回自己家,她只管一心一意地每天做饭干活,整理家务,照顾公婆。

金宝娘看出问题了,她眼看着春枝赖在家里不走,自己老了又管不住儿子,只能唉声叹气说自己没这个好福气,自己一家人对不起春枝。

金宝见拗不过春枝,就索性一下子跑外地去了,一去一两个月不见人。

金宝娘眼睁睁地看着春枝在家里哭的眼睛红肿,老太婆没多久就撒手归西了。金宝娘临死的时候,金宝还没回家,她拉着春枝的手说:“好闺女,我这老婆子没福分哪,你这媳妇我早已认了,只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呀,唉,苦了你呀!”

金宝回来了,娘的丧事刚过百天,他的爹就逼着他带春枝去民证局。金宝又跑了。

村里面的流言蜚语满天飞,春枝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是金宝被一个叫刘好的狐狸精给勾走了。

春枝孤零零地站在村里关爷庙前,她知道自己哪都去不了。

金宝终于回来了,春枝和他挑明了一切,金宝很坦诚的告诉春枝自己喜欢上刘好了,刘好比自己大三岁,但自己不在乎,他觉得刘好才是自己这辈子真正想要的女人。

夜黑了,窗外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劈天盖地地砸下来,金宝告诉春枝自己愿意拿钱去赔偿春枝,春枝撕心裂肺地喊:“王金宝,我春枝这辈子就是认定是你的女人了,我生是你金宝的人,死也是你王家的鬼!我不要你的臭钱,我就是要嫁给你!”

金宝扔下一句“不可理喻”,又出去了。

第二天中午,雨过天晴,邻村的一个老汉在通往春枝回娘家的大路沟边上发现了一双鞋子,老汉感觉不对劲,往趴着路沿往下看去,发现春枝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土地上,满身的泥浆,早已断气了。

一时间十里八村的人们议论纷纷,都说春枝为了金宝殉情跳沟自尽了。

金宝爹也在村民们指指点点的眼神中,陪老太婆去了。

金宝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骑自行车出去闲转了。

半年之后,金宝让石棍去向刘好提亲,刘好很直接地给出答复:“把自行车换成摩托车,立马嫁过去。”

金宝心都不用狠,一辆崭新锃亮的“雅马哈”摩托车就骑到了刘好面前。两个人在村民们指指点点的眼光中闹洞房了。

婚后不久,刘好就生了一个儿子,起名王发。刘好期待着金宝一路发财。

金宝把刘好和儿子宠到了天上,刘好要什么就买什么,儿子要什么就给什么,一家三口骑着“雅马哈”出去兜风的时候,竟也引来不少人的羡慕了。

金宝觉得这辈子娶到刘好,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金宝又出去考察市场,收购药材去了,一出门又是十天半个月不回家。

刘好带着儿子在村里,除了白天睡觉吃饭,就是约上三五个游手好闲的人来聚集打麻将。金宝回来的时候,她有时候正坐在牌摊上,连回家做饭都顾不上。慢慢的,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出来了。

金宝埋怨刘好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打牌,连儿子都带不好,成天儿子的一张腊黄小脸总看着是营养不良。

刘好指责金宝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钱也没有多赚,也没有好好陪自己的老婆儿子。

两个人之间的话语越来越少了,动在动还看到刘好站在院子外骂金宝。

金宝也越来越不想听刘好说话,一出门就是一两个月不回来。

那天金宝夜里从外面回来了,敲了半天大门,竟然没人应声。他拿出钥匙开门,家里竟然空无一人。

金宝慌了,连夜到丈母娘那里去要人,丈母娘说刘好根本就没回来。

过了二天,刘好回来了,金宝质问她带儿子跑到那里去了,刘好竟然还理直气壮的告诉金宝,凭什么光能你出去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自己就活该呆家里守大院!

金宝非要问个明白,刘好就是不说清楚,两个人抱着头打了起来,儿子在一边看着吓哭了,儿子冲金宝喊:“你不能打妈妈,要不然我叫那个大个子叔叔来打你。”

金宝一听,真是蒙圈了,继续逼问刘好那个大个子叔叔是谁,刘好就是死不承认,金宝继续打,邻居们都被吵醒了。

第二天,刘好收拾东西带儿子回娘家去了。

金宝灰头土脸的去村里面转悠,村里面放羊的“二炮”赶着一群羊走过来,冲金宝说:“金宝,钱挣的再多,可得看好啊!”金宝愣了一下,朝“二炮”傻笑了一下。

刘好已经回娘家一个月了,金宝也不去叫她回来。他有时候去集市上路过丈母娘家门口,看见儿子王发在外面玩,自己刚一张口喊儿子,就被刘好给叫回院里去了。他心里暗骂:臭娘们,连儿子都不让我看!

又过了一个月,金宝还是不去叫刘好回家。

金宝的二叔实在是憋不住了,就劝告金宝说当个大男人,娶老婆就是过日子的,过去的就过去了,该低个脸面去把娘俩叫回来过日子就是了,以后日子长着呢,慢慢过吧!

金宝听了也觉得有理,就骑上他的“雅马哈”往刘好家去了。

老丈母娘站出来说话了,打自己的女儿不能白打,一巴掌一万块,这男人敢打开头,以后没头绪了。不多要,就按十个巴掌十万块吧,为的是让你好好长记性。

金宝一听二话不说,骑上“雅马哈”就回自己家了。回村之后,他给村里人扬言:“她妈的,你还以为你们家是卖大闺女呢!真敢要!老子连儿子都不要了,谁想要就娶回家去。”

小山村又沸腾了,出名的不只金宝,还有刘好的丈母娘,大家都说这回可真是“针尖对麦芒,不好惹的遇到一起了。好戏在后头!”

在大家的持续关注下,金宝和刘好离婚了,儿子判给了金宝,刘好净身走人。刚离婚,金宝就在村子里又宣传:“她娘的,一家子都不是好人,她闺女把我的钱骗干骗净还不死心,还想让我赔偿她青春损失费,老子这回算是看明白了,刘好根本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刘好离开了村子,只身一人去大城市混了。每到逢年过节,刘好还是打扮的像个没结婚的清纯少女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村民们也只是感慨两句:刘好也不显老,打扮的像个小妖精,也不知道出去混了多少个男人。

金宝呢,继续着他的药材收购生意,他还时不时的在大家面前炫耀:“都说钱不好挣,我觉得自己挣钱就像大街上扫树叶,一扫一大把。”

金宝凭借着自己脑袋瓜子聪明,也肯为村民们帮忙理事,大家推选他当了村长。

王发上学了,大家劝金宝再找个女人过日子。金宝嘴上说女人太麻烦,但心里却痒痒了。

不多久,一个外地来的女人住进了金宝家里。这个女人相貌平平,但论起家务事来,却也是像春枝一样任劳任怨。

半年之后,他们的女儿出生了,取名王平。名字是女人给娶的,金宝说以后图的就是一个平平安安过日子。

金宝该出去挣钱就出去了,女人在家除了照顾两个孩子,还要照顾金宝养的土蝎子。这个女人从来不去村里闲转,大家连她具体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都不太清楚,最多知道她是金宝从外面找来的女人。

到了赶集的日子,女人就去集市上蹲下来,像金宝那样去收购从周围村里拿过来的草药,她一句废话都没有。

大家都调侃着金宝再请一次喜酒吃,金宝咧着嘴一句话:“二婚了值不值!在家当个老妈子用吧!”

两年很快过去了,王平都会走路了。

忽然有一天,金宝在村里破口大骂:“她娘个头,我就说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都是来图钱的,她这几天非问我要钱回老家去,我不给,结果她昨晚趁我不在家,一把火把我养的蝎子给全烧死了,这回老爷我可赔大了。有本事出去死到外面,不要再回来了,这样的女人真不能要。”

果然,女人出走之后,永远没有再回到村里来。只留下一个两岁的女儿,成天跟在金宝的那辆褪了色的“雅马哈”后座上。

金宝像没事儿人一样,村长干的得心应手。

王平长大了,上了小学一年级。

王发已经上高中了,他经常一个人去省城找刘好去,很少在家陪金宝。

慢慢的,金宝的“雅马哈”漆皮掉了一块又一块。他还是每天骑着它走东街串西户地做收购。

村里的人一户又一户地去城区买房子,金宝也动心了。他毕竟还是要为儿子王发考虑的。

大家也都调侃金宝:“要那么多钱干嘛,不给儿子买房子,以后儿子不给你养老!”

金宝则皮笑肉不笑:“我也寻思过了,这房子就算买,也是刘好哄着俺那王发回来骗我的钱去买买,他们娘俩住,我也难住进去。”

大家伙笑了!

王发转眼高中毕业了,找刘好去了。

金宝有一天竟然开着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回村了,车上还坐着一位和王发差不多年龄大小的美人。

那个大美人毫无頋忌地在村民们的眼皮底下晃来晃去,看见金宝的衣服上沾上了土,就赶紧拿出自已口袋中的湿巾去擦。在村里办的喜酒宴席上,金宝大摇大摆地态着大美女的小手,像老爹态着自己的亲闺女一样亲密。

“金宝,这老牛要吃嫩草呀!”

“王村长,这是金屋藏娇呀!”

“宝儿,这闺女是要跟王发说媳妇吧!”

金宝已经习惯了大家伙的阴奉阳违般地夸奖,他自己已经活到了人老皮厚的境界。随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美女开着车经常拉着金宝出去,一出去也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

村长换届选举到了,金宝不干了,美女和那辆崭新的轿车也消失了。

村民们连议论都免了,大家都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王发要谈女朋友了,让金宝买房,金房一推再推。

药草市场的管控越来越严了,竞争也越来越激烈。

金宝依旧又骑着那辆老掉牙的“雅马哈”

去串门收购,走到半路的时候,“雅马哈”不是车链子掉了,就是电火总被憋灭加不上油。金宝气的往“雅马哈”身上跺几脚:“哼,连你也来找事儿!”

又是一年的春节,村里所剩无几的人们又聚集到关爷庙前晒太阳,喷大江东聊天,金宝也去凑热闹了。

大家伙都问金宝市区的房子买了没有,这一问算是捅到了麻蜂窝上,金宝开始吐沫星子四测,骂骂咧咧的嚷嚷:“老子这辈子也真挣钱了,到头来不是让这个女人来哄,就是被那个女人来骗,当初才来的时候嘴上说的都可美,只要钱一骗到走,就都不见影了。我这辈子就没有娶好女人的命!”

放羊的“二炮”嘿嘿一笑:“金宝,你这辈子拐来的女人也不少啊,人家也有那么一二个是要死心塌地跟你过日子的。”

“过个毛球!要是过日子的话,都跑什么!我挣得钱也不少,养得起他们!只能说一个个都是冲我的钱才来。”金宝瞪着眼挥舞着手。

“金宝,我给你先算一卦吧,我看你活到最后老的走不动的时候,你家王发也是把刘好重新弄回来放家里,你们俩个呀,最后还是得埋在一块呢!”三孬子作了个算卦的手势。

“那个死婆娘,到死我都不会再认她,成年在外面胡吃鬼混,我坚决不会再让她回来了。现在儿子大了中用了,又花言巧语的把儿子也给哄到她身边了。有本事让刘好给买房去。”金宝提起刘好就是骂!

“宝哥,你这辈子也算值了,老的年轻的,好看的不好看的,你都见识过了,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我这辈子啊,就是栽在女人身上了!”金宝吁叹了一声。

太阳渐渐地从西边的山峰上往下滑,寒意一阵阵地顺着地气逼上身来,大家伙都感觉到冻脚了,陆续地揣着手回家了。

金宝也回家了,女儿王平已经做好了饭菜。

关爷庙前,有一位走起路来稍微有点拐脚的老太爷,一直坐在角落里听着大家伙的议论,一声不吭。当大家伙都离去的时候,他也拿起了手仗,扶着墙根角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嘀咕:“都是孽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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