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二个小时

早晨八点半，蒙大从家里准时出发，她的头有点疼，因为她晚上兴奋了好久才睡着。她将要开始特别的生活了：考试之前的每一天，她中午都不会回家，因为考试那天，她一整天都要在考场附近，必须要从现在开始，养成考试那天的生活规律。她的手里提着的，是新买的一个小小的带饭盒的电热炉，妈妈很反对她买这个东西，也严厉地说过不让她在外面吃饭，可是蒙大早就想这么做了，她缺少了太多太多独立生活的经验，初二，初三，高二，高三，她都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一直在家自学，大学也一直住在家里，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去。“我的朋友很少。”蒙大想起来有个动画片就叫这个名字，她不置可否地笑着，兴冲冲地走进办公室，开始按照自己昨天晚上想的那样，把柜子重新整理了一下。她把2015年以前的低保户资料，还有各种廉租房的空表格全部都放到了写字台，终于腾出了一个可以放电热炉的地方。蒙大取出沉甸甸的饭盒，然后把空了的电热炉放进柜子里。

过了一会儿，社区其他人陆陆续续地来了。蒙大的心一直都系在她的小饭盒上，见了谁都傻呵呵地笑着，就连来找她登记的退伍军人也被她的快乐感染了，填着填着就不严肃了，这些年轻的义务兵，看着“诉求”这一栏，问蒙大：“那个，这里填什么？”“噢！您有没有什么困难，想对政府说的话，都可以写上的！”这些大男孩们坏坏地笑了，心领神会地彼此点了点头：“咱们没房，没车。”“那我也写没房，没车，虽然住的是父母的家。”“是啊，还好有老婆哈。”“还有什么了，想想。”“就这吧！”他们纷纷把填好的表交给蒙大。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王大海一边下楼一边催着她：“快回啦，小蒙大，就剩你了。”“哦，大海哥再见！”蒙大看了看表，十一点四十，她从柜子里把电热炉拿出来，接上电，倒上水，然后把饭盒放到水里加热，就到一楼听歌锻炼去了。听完四首歌，差不多十二点了，蒙大跑回办公室，关了电热炉，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乐呵呵地看着自己早晨准备的丰盛的午餐。

她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拿出叉子，轻轻地拨开胡萝卜丝、挂面，下面铺满了牛肉、青菜、茄子，“哦！还有一个鸡蛋！”蒙大惊讶地把蛋黄叉起来，“这是……妈妈放的吧！”蒙大开心地想着，就着可口的菜，吃完了金黄美味的蛋。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在细嚼，“这样才能吃出食物本身的味道。”蒙大想起妈妈和爸爸，相距不足两公里，她还是很挂念。“不行不行，我要独立。”蒙大摇摇头，努力驱赶自己内心的软弱，“独立了，才能保护老爸老妈。”她点点头，自言自语，然后收拾好饭盒，小心翼翼地把电热炉放回柜子里。

下午社区人很少，蒙大睡觉不足，又加上看了一中午题，瞌睡得不行，她走到大厅，倒了杯水，一边听郁香正在对一个嫁到上海的年轻女孩解释开计生证明的步骤：“你需要到你居住的社区，让他们写你在这里居住的时候，没有生过孩子。”女孩子为难地说：“一定要这样么？人家怎么知道我没有生过孩子，他们不会给我开证明吧？”郁香说：“应该会的。”女孩子微微皱了皱眉：“好尴尬呀……”郁香耸耸肩：“没办法，现在各省市之间都是这么办的。”女孩子点点头：“谢谢你。”经过蒙大身边的时候，这女孩还在说：“好麻烦呀……”蒙大想：“好有趣呀……这种声调，呵呵。”她跟着女孩走到一楼门口，对她说：“跨省市的话，你也可以打电话12320问问市计生的服务热线，说不定会有用。”女孩子很高兴地记下了电话：“谢谢你，好开心呀……”“呵呵……”蒙大乐呵呵地看着女孩窈窕的背影，哼起了欢快的歌曲。

下午五点半，六姐打扫完卫生就走了，方战则继续在三楼奋笔疾书。今天方战没有频繁地下来和她搭话了，可能是看到为了考试而奋斗的同伴，有了自觉的力量，此刻一定在宽大的会议桌上做题吧！蒙大开心地想着，继续总结着可能会考的知识点。

“嘀、嗒、嘀、嗒、”……秒表的声音越发有力了，盖过了火车的声音。蒙大看了看表，已经是八点半了。今天离开家，已经十二个小时了。

“今天过得真好。明天要更努力！”蒙大关上灯，微笑着看了一眼三楼，轻轻关上一楼的大门，然后信心满满地踏上了回家的一千五百八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