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弹钢琴,至少我爱这么说。
有一段时间,我到处跟人说:我想做一个钢琴家。我不知道做一个钢琴家意味着什么,我只是爱这么说。
那大约是在我听了傅聪的独奏音乐会之后不久。贝多芬的奏鸣曲,2012年,在西安。听完之后,我一颗文艺女青年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人生目标发生重大改变。之前我觉得能进公司当个女文员其实挺不错的,之后,我觉得女文员算什么,我要当钢琴家。
我喜欢坐在钢琴房里的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与我无关,此刻这琴房就是我的整个世界,温暖而随心所欲的跟着音乐的节奏陶醉。这和外面熙熙攘攘的世界多么不同啊。那么宽的街道,人与人磨着皮肤擦过,有的手挽着手,他们之间好像都貌合神离。我还喜欢十个指头在钢琴上欢快的舞蹈着,每个音符的响起都不需要照顾别人的感受。没有人评价被隐匿的平庸,没有人评价被突出的优秀。
但是你知道,有些事情,就是说说而已。在我四处宣扬自己将要成为一名钢琴家之后,我看不出自己,一个学公共事业管理的女学生,和一个钢琴家,这两点之间如何连成一条线。于是我就沿着女学生的道路一路走了下去。大学,毕业,工作,直到自己再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当一名钢琴家。
其实没有机会也可以创造机会,但是创造机会,多么辛苦啊,要勒紧裤腰带了吧,要有取舍了吧,哪像眼前铺好的高速公路,可以畅通无阻的开下去。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个理想啊。只有疯狂的追星族才真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偶像的某某。
更早的时候,在高中时代的一年夏天,我站在学校琴房的门口等一位同学教我练习曲目。她很认真,教了我一首《花信》。坐在钢琴房里向外望去,阳光透过挺拔的梧桐树叶,斑斑点点的光影落在地上。女同学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来回跳跃着,动听的曲调就在她手指转换间流淌,静静的感受着音乐和这份惬意,如此之深入,它深深的感动了一颗17岁女高中生的心,像是一颗种子埋在我的心里等待生根发芽。为了表达谢意,我坐在琴房里练了一下午的《花信》直到看门大爷说要锁门了。
门锁了,我说了声谢谢,她说你进步真快。互道再见后,我默默沿着学校的林荫道上走了回去。一个晚上,一个月,一年,几年,我都不能从那个下午里走出去。
到了大学,音乐学院就在旁边,那个教我学钢琴的女同学也在那里。总是提醒自己,要多去找她,多去练习,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却一直没怎么去找她,四年才找了两次,还仅限于聊天逛街。
前天她告诉我毕业典礼上有她的钢琴独奏,邀请我去参加,突然意识到快没有机会了,就要毕业了,得赶快抓住这个能陶醉在钢琴世界里的尾巴。
然后就去看了,“Canon In D”。是我想听的那类钢琴曲,约翰·帕切贝尔(Johann Pachelbel )一生起伏,只有《卡农》广为流传。看似反复平常的进行中,却交相共鸣出多种音色效果。平凡的韵律脉动着瞬息万变的生命力,让我迷醉和沉静。
走出音乐厅,我感到充实。不是因为这首钢琴曲,而是因为我听了一场音乐会这个事实。走在大街上,4年前的那种激动重新在眼前闪现。我有一个这样的构思,一个那样的构思......啊,我有那么多的构思。但是我很快就走到了地铁站,很快2号线就来了,很快我就随着人群挤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