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点15分,爸爸出车前。
打手们的工作态度令人敬畏,本来以为说好了7点20分交钱,以为无论如何也会拖到7点30以后,结果即使是这样清冷的早晨,他们也能准时到位,甚至还提前了5分钟。
因为雾霾,本该彻底明亮的天色还有些昏暗,但已经可以远远地看见他们染发的脑袋因为互相对话位置转换,成年人讨生活,果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新看了看手表。
7点30上早读,再晚一点就会迟到,不过早读课老师不会到场,临时迟到应该问题不大,只要能赶上正常上课时间就可以了。
“一新。”
妈妈笑咪咪地站在他的背后。
“怎么了?”一新回头。
“你床头有些脏哦,”妈妈微笑,“我刚刚看到的。”
床头……应该是半夜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弄脏的吧。
从箱子下面把彩票掏出来的一新,怕打开水龙头洗手会把熟睡的父母弄醒,所以整夜睡觉都攥着拳头,但是没想到在躺上床之前,自己已经在床头按了一下,所以留下了手印。
母亲真是心细如发,看来撒谎是没有用了。
“半夜我把彩票掏了出来,回去的时候没有洗手,可能床是这样弄脏的吧。”
“如果我不问,你就不说了是吧?”
“才没有,彩票是准备给爸爸的。”一新道。
“彩票?”爸爸从车里出来,“什么彩票?”
他拍了一下头,“是昨天那张吗?”
“是那张。”
“你捡起来了啊,”爸爸的声音变得很轻,“我已经不想赚这种钱,我只想好好工作……”
“爸爸,”一新把彩票递给他,然后眯起眼睛微笑,“你确实不需要赚这种钱,但是,还债并不在侥幸心理的范围之内啊,你可以把这个钱给那些打手,用来抵押你的债务啊,只要你不用这笔钱挥霍,就不算侥幸获得的收入啊。”
“你说的……”爸爸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过彩票,“但是……”
“我和妈妈还是信任你的。”一新道。
正好妈妈搂过一新的头,抱在怀里。
这样就好了,只要爸爸把彩票给别人,他就不会遭遇无谓的伤害,至于打手那边,只能听凭运气了,希望他们够警觉,至少,如果警察足够警觉的话,他们也不会碰到什么问题吧。
一新看着越走越近的几个人。
那么,就祝愿一切顺利吧。
一新的爸爸看着前方,天色正绚烂,眼睛里渲染上无边的凝重。
“我明白了。”
打手们穿着西装,也许是身材瘦弱的原因,西装的肩部宽出了一寸,无端产生一种廉价感,为首的打手染一头黄色的头发,看到一新爸爸,摘掉了墨镜。
“老伯,钱呢?”
“在呢。”
“在的话快拿出来,别让兄弟们为难,”黄毛视线下移,“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彩票。”
“昂?彩票?”他翘起眉毛,将眼镜插在胸前的口袋里,“你又去碰运气了啊,嫌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糟了,被打手发觉了,一新心道,如果他们拒绝接受彩票,那就要想办法转送给别人。
“不是,这是中奖的彩票,是别人给我的。”
“什么,还有这种事,我该说你是好人有好报呢还是……”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居然真的中奖了啊!恭喜你了啊老伯!”
“其实也没什么。”
“我知道了,”打手喜颜悦色,“你是不是想拿彩票抵债?”
“恩……”
“那就用彩票抵债好了,真有你的,”打手对着彩票拍了照,“剩下的钱都有吗?”
这样就好了,一新心想。
“请等一下。”
“恩?”
一新的爸爸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从车里拿出一只信封。
“这是全部的钱。”
“全部的?”打手疑惑道,“不是已经有彩票了吗,你只要再给一部分就可以了。”
“不是,写支票之前还不知道彩票会中奖……所以,支票上是全部的款项……”
“噢,明白!那彩票还你。”打手说着就要把彩票递过来,“好好体验中奖的感觉吧。”
什么!
一新的脑子里快速流淌过一串念头,要怎么从父亲手里取来彩票,转送给谁,什么时候转送……
“不用还我……”
“那是送我了吗,哈哈,”打手笑道,“老伯你该不会还了钱就以为自己已经是富翁了吧。”
“我可没有这么想,”一新的爸爸重重地舒了口气,“我是下决心为了家庭,不再有任何这方面的侥幸心理。”
爸爸回过头去,看着一新。
“你们说的都对,我全都明白,”爸爸坚定道,“一新,老婆,我希望你们相信我,我已经洗心革面,一定会稳稳当当地做人,我再也不会对赚钱抱有侥幸心理了。”
“但是……”
“我明白的,”爸爸看着一新,“但我已经决定了,一定会为你们亲手带来幸福。”
他回过头去,“所以彩票我不能收,完全送给你们。”
“收到,”打手道,“不知道你是否介意我们私自兑换奖金呢?”
“已经送给你们了,就随便你们处置吧。”
“那倒是我们多虑了,”打手道,“这些钱我们肯定还是会给老板,各家总有难处,万一你们再需要钱,那边也好交代。”
没想到爸爸这么有决心,一新心道,不过这样也好,我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既然现在彩票已经在打手的手上,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全部由我和警察完成吧。
爸爸已经为家庭付出了足够多的心血和诚意,接下来,就由我来保护这个家庭吧。
“我们老板下午3点回来,也就是说,我们会在下午3点准时去彩票点取钱,”打手拆开信封看了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如果你反悔的话……”
“我不会反悔。”
“好吧,总之你记得时间,婶子我们先走了,还有这个小朋友,”打手露出笑容,“表情不要太严肃,你爸爸是个好人,以后,你们就不会见到我们了。”
我当然相信爸爸,一新心道,我一直都相信他。
……
鹿原藏身在彩票兑换点的外围,和他一起的是两个负责刑侦的同事,以及凤野,另外还有一队持枪的特警队听鹿原的调遣,昨天在警局见了面,现在应该已经到现场,但还未露过面,可能藏在暗处,他们更容易做事吧。
“这么说,本来是可以不付租金的。”凤野道。
“看来是的,不过都已经答应别人了,”鹿原皱眉道,“所以只能以警察的名义不付了。”
“说到底还是不想付啊。”
“恩……”
鹿原顺着台阶上楼,这里可能本来是酒窖一类的场所,气味还有点重,随着台阶向上,鹿原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是气味太重了吗?”
“恩,很难受。”
不过这就是联觉的代价,超乎常人的敏感必然会带来超乎常人的痛苦,鹿原虽然深受其扰,但也不是没有对付的方法。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用了,这点痛苦我还能忍受,而且,”鹿原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接到电话,就算硬熬也要撑下去。”
他们来到二楼的阳台,这个位置正对着对面的彩票兑换点。
这条街上,满足餐馆这个称谓的只有一家,名叫“月半土菜馆”,老板娘是个略微发胖的女人,那家土菜馆就在彩票兑换点右边300米左右的位置。
然而现在满是雾霾,连对面都看不清,更别谈远处的餐馆了。
“他特地提到了赌场,我们是不是关注那里更合适一点?”凤野问道。
“我留了人在那边。”
“即使这样,亲自过去看也会更好吧,”凤野道,“反正就300米,有问题跑过来也绝对来得及。”
“不,就在这里。”鹿原的语气很坚定。
“你倒是很信任对方嘛?”凤野道,“不过,我还是没有搞清楚,你怎么知道会有凶手打电话过来?”
“是天气预报,”鹿原斟酌了一下,回过头来,“你有没有关注最近的天气?”
“没有……”
“明明是个女孩,在这种事情上却大大咧咧,”鹿原道,“今晚起风,然后会下雨,所以明天不太可能有雾霾。”
说罢他的视线下移,同时伸出手去,“还有你记得多穿点,肯定还会降温,穿这么薄……”
“手!回去!”
“好的……”
鹿原眼睑下垂,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那又怎么样,只要雨停了雾霾就会……”凤野道。
“也许不会有雾霾了,这场雨要下很久,”鹿原抬头看着天空,“既然凶手已经开始在白天杀人,那么作为雾霾天气的最后一天,今天就是最后可以利用的机会,再一次在白天杀人,可能要等到一周以后了,所以并不是一定会有人打电话来,而是一定会有人死。”
“所以你断定会有人往警局打电话是吗,”凤野拆开一袋零食往嘴里塞,“仔细想想,连为什么自称凶手都可以理解了。”
“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有人打电话来。”
“恩?这和你在警局说的话不符啊,”凤野费劲地把零食咽了下去,“你不是说有电话来就转到你那去吗?”
“是的,正是因为没人会打电话来,”鹿原道,“所以我安排了人打电话过来。”
因此电话刚刚打来的时候,鹿原曾经误以为是自己安排的,结果,那个人说了地点,鹿原是不可能告诉对方地点的,他原定的计划是,借用大规模的人力,在所有彩票兑换点布防,然后抓住嫌疑人,作为整个连环作案的突破口——结果真的有人打电话来,告诉他即将作案的地点,推理和信息分析也完全在道理,那么这个人是……
“也许他有线索,需要警察的配合,”鹿原道,“听到他的声音,我感觉到这个人有一种可以信任的色彩。”
这时,鹿原的手机响了,鹿原拿出手机,那串数字的下面是警察的代号,那是一个负责刑侦的同事,代号叫“暗蝗”。
“鹿头。”
“恩?”
“有几个人从路口过来,看上去是混混,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可能是赌场的人,马上到你那边了,你留意一下。”
“明白。”
鹿原抬起头,几个五颜六色的脑袋在街道对面的雾霾里若隐若现。
……
作为一周中下午课最少的一天,下午两点三十,老师在教室里宣布下课,一新背上书包,准备走出教室。
“一新……”
“怎么了?”一新抬头,“清和。”
“没什么……”清和轻轻地说
“恩……”
一新心道自己还有事要做,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那个,我有事先走了。”一新道。
“好的……”
于是一新背上书包,出门而去,走了几步,又折回过头。
“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
“明白了……啊!”
一新抱住了清和。
“我先走了。”
“好……好……”
于是一新扭头,匆匆离去。
……
2点48分,鹿原的手机响起,凤野接通电话。
“哪一位。”
“你是?”
“他助理,”凤野道,“他睡着了。”
“是凶手电话吗,”蹲在地上的鹿原睁开眼睛,“终于来了啊。”
“你等一下,我把电话给他。”
鹿原接过电话,“喂。”
“我是凶手。”
“猜到了。”鹿原道。
“因为我用的公用电话?”一新问。
“并且我早有预感。”鹿原回答。
“那么说正事吧,”一新道,“3点钟左右……”
鹿原按住话筒,对凤野招了招手,“你问问周围的兄弟有没有看到公用电话亭里有可疑的人。”
“明白。”凤野开始播打电话。
“那么我们需要做什么呢?”
“警察先生,直接问我不太好吧。”
鹿原抬头看了一眼凤野,凤野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拖时间。
“我们只是想知道……”
“3点钟左右的时候,会有几个打手模样的人从赌馆出来……”
打手模样的人……
对面的声音继续道,“他们会去彩票兑换点兑换彩票,之后谋杀就会进行……”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话筒里突然传来“滴”的一声,随后对话重复。
“3点钟左右的时候,会有几个打手模样的人从赌馆出来,他们会去彩票兑换点兑换彩票,之后谋杀就会进行……3点钟左右的……”
“找到了,”凤野示意鹿原,“不过只有一支录音笔。”
“知道了。”
鹿原挂上电话,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边,想了想,又把烟插回烟盒。
……
一新从公用电话旁边的侧门进入建筑,经过漆黑的走廊找到楼梯,上到四楼以后,顺着墙壁上的钢筋做的扶梯爬上去,推开顶盖进入楼顶,因为是冬季,所以楼顶上的沥青非常坚硬,这与记忆里夏季的场景有所不同,因为夏季的天气炎热,楼顶的沥青闷热而且松软,不小心把鞋子陷进去的话,可能会这辈子都拿不出来。
夏天的时候父亲就经常来这里了吧,刚开始以为是餐馆,没想到是赌场,如果能早点说服父亲,也许现在也不会碰到这些问题了。
一新从书包里掏出望远镜,已经渐渐起风了,能感觉到雾霾在渐渐消散,然而可见度还是非常有限,对面商店的招牌看不清,只能看见颜色。
远处有引擎轰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昂贵的跑车,一新心里打了个机灵,心想可能是赌场的老板回来了。
果然轰鸣声停在不远的地方,一新看看天台四周,弯腰靠了过去,跑车停在赌场的门口,黑色外套,应该是穿西装的男子和身边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走了进去。
完了,根本看不见。
就在这时,一新看到对面亮光一闪。
这是什么。
紧接着,他看见一个细微的光点停在半空,然后缓缓向彩票的方向移动。
……
“果然,烟头的亮光足够穿透雾霾,”鹿原唏嘘道,“差一点啊。”
凤野打开声音转换设备,这种设备可以把窃听器的信号转换成声音。
鹿原从凤野手里夹过零食,塞到自己嘴里。
……
戴墨镜鸭舌帽的中年男子代号是“钝刺”,有着中年人特有的敦实,面色发红,皮肤粗糙,穿着皮夹克,像任何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他把鸭舌帽和墨镜放进背包,阴影从他的身边掠过,于是他走出小巷,向右转弯,远远地辍在后面。
然而这种风尘仆仆背后,是可靠的执行能力。
“说‘恩’是什么意思,睡得迷迷糊糊了发出梦呓般的响声吗?”鹿原在那边道。
“才不是,”钝刺道,“已经在跟踪了。”
“情况怎么样?”
“对方警觉性看似不高,不过路过面包店的时候,从开着的窗户里通过反射观察过我。”
“所以你被发现了吗?”
“才没有,”钝刺道,“雾霾太重了,根本看不清我。”
“那就好,”鹿原道,“你那边有什么可疑吗?”
“如果一定要说可疑的话,这条街任何一个地方都很可疑,”钝刺用余光环视四周,“没有什么人,而且明明是下午,街上的门店却大多关着门,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生意。”
“那是因为你在的地方太偏僻了啊!”
“所以其实没什么可疑,”钝刺说,“如果要说可疑的话,那就是这一切太正常了。”
打手们和一个女孩擦肩而过。
“你干什么啊,赶着去投胎啊!”女孩破口大骂。
“啊,不好意思啊。”为首的打手头也不回,只是挥挥手留下这句话。
“他们并不是凶手,而是目标,凶手另有其人,警惕一点,继续跟踪。”
“明白,前面就是彩票兑换点了,”钝刺道,“他们进去了。”
为首的打手把香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然后走了进去。
“换人跟踪,你从前面一个路口右转,绕过整条街,到赌场附近继续监视。”
“明白。”
钝刺戴上鸭舌帽,压低帽檐,继续向前走,到了十字路口,一个穿着喇叭裤,身高中等,一头短发,戴着淡紫色无框眼睛架着耳机的年轻人晃了出来。
“鹿头。”
“啊,能看到你,你的眼镜有点亮。”
“我摘掉好了。”
“不用,看得清楚更重要一点,”鹿原道,“你应该知道回去才是跟踪的关键吧。”
“知道。”
“交给你了,暗蝗。”
“放心。”暗蝗的嘴角露出笑容。
……
烟头上的火花四溅,现在在天台彻底看不见对方了,继续躲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还不如下楼靠近一点。
一新想到这里,干脆收拾行李,把望远镜放进书包,他翻了几下,发现少了什么,仔细一想,发现是笔记本没带来。
算了,跟踪要紧。
于是他从楼顶下来,顺着阴暗的台阶继续往下走,房间里黑呼呼的,只能从半掩的门缝里看见外面的光线。
微弱的光线总是在黑暗中变得无比明亮,然而一旦出门,就会明白那些光亮也不过是昏暗雨天的一部分而已。
一新走到门口,用力扯开大门。
这时,他看到穿着黑色长袍人从他面前走过,那人经过他,身形顿了一下,狭长的舌头掠过上嘴唇,隐约可以看到嘴角的笑容,他用右手拉低帽檐,一新注意到,他的右手上缠满绷带。
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完全没有印象。
那人从一新面前经过,然后毫不停留地继续向前走去,想要靠近赌场的一新与对方同路。
穿着宽大的黑袍,却几乎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在雾霾的天里步行,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一前一后地路过十字路口。
对了,这个是上一次在案发现场看到的怪人。
“等一下。”
然而对方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过了马路。
“前面的大叔?”
对方只是不紧不慢地前行,没有一刻停顿。
必须作出选择了。
一新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公用电话亭,那里原本悬挂在半空的电话,现在已经重新挂好了。
警察应该已经展开工作了吧,那么,关键的工作还是信任警察比较好。
他看了一眼赌场的方向,选择了跟在黑袍男子的身后。
……
“他们已经兑换完彩票了,”暗蝗的语气波澜不惊,“用皮包装了钱,拎在手上,现在在回赌馆。”
“谋杀很可能就在这几分钟里,提高警惕。”
“是。”暗蝗回道。
鹿原陷入了罕见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凤野用脚踢了踢他。
“你睡着了?”
“没有,”鹿原皱着眉头,“老实说,我有不好的预……”
打断他的,是轻微的爆鸣,随后,车胎与地面摩擦的剧烈声远远传来。
时间开始吞噬一切,鹿原一言不发,紧皱眉头。
“鹿头,”暗蝗道,“他们回到赌场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糟了……”
鹿原神色俱变,一巴掌拍在信号器上,顿时与所有人通话的信号灯都开始闪烁。
“刚刚车祸发生的方向!所有人现在赶过去!特警队也是!”
他站起身来,对着楼梯口跑去。
“鹿……”凤野只来得及说一个字,鹿原已经跑到了楼梯口,然后他停在那里。
“推理出错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说罢他下楼而去。
……
飞驰的出租车突然失控,挟卷着强大的气流,横冲直撞地掠过马路,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突然一头撞在黑袍男子的身前的墙里。
黑袍随风飘舞,像一曲葬歌。
早已认出车牌号的一新跪倒在地,他的面色无比苍白,双眼的瞳孔缩小成针尖,良久,他爆发出惊恐的叫声。
然而黑袍男子不为所动,他低下身去,把手伸进出租车。
一新跪在他的背后,无动于衷。
“但我已经决定了,一定会为你们亲手带来幸福。”
他对一新这样说,然后把自己的尸体放在一新面前。
“我再也不会对赚钱抱有侥幸心理了。”
是啊,他已经没有侥幸心理了,为什么还要惩罚他。
你们是谁。
穿黑袍的是谁。
警察是谁。
为什么爸爸会死。
我说了要亲手保护这个家庭的啊!
彩票已经转移走了!
为什么爸爸还是会死啊!
“你们是谁!”
黑袍男子并没有理他的,他的手仍然在死者身上掏来掏去。
“你是谁!”
“对了,”黑袍回过头来,用尖锐的声音道,“他身上的彩票和钱都没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身上……”一新的声音轻轻的,“早就没有,彩票了啊……”
“这么说,人类发现了呢。”黑袍男子转过身去。
“你是谁!”
然而黑袍并没有理他,而是与他擦肩而过。
“站住……”
黑袍的身影缓缓离开。
“我叫你站住!”
一新回过头去。
“我让你站住听到没有!”
都怪我,都怪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庭。
“你站住!”
他一步一步向着黑影走去,步速越来越快……
黑袍男子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一新开始狂奔。
不管是谁。
我要你们。
付出代价。
……
路过拐角的时候,鹿原与年轻的学生擦肩而过,他差点把对方撞倒,然而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一切。
围观的人群把车祸现场围得水泄不通,鲜血从车门的缝隙里流出来,在地上形成小小的血槽。
天空开始变得异常昏暗,第一滴雨落在鹿原的鼻尖,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给凤野。
“凤野……”
“恩?你那边……”
鹿原淡淡地打断道,“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四年了吧。”
鹿原看着车祸的现场,沉默着,心有灵犀的是,凤野也没有挂断电话。
“可能不会更久了,”鹿原看着现场,对着电话听筒喃喃道,“有比和你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
“恩?”
但鹿原仿佛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等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