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缘的生命力好强,从他醒来之后,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转。他身上的外伤也正在愈合,正因伤口愈合就更加奇痒无比,又不能伸手去抓,这滋味比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金缘只好咬牙默默忍着。当馨儿发现他痛苦的样子询问他时,他总是笑笑说:“没事”。
这天,馨儿买了午饭回来,见金缘竟然颤抖着双腿扶着床站在了地上。馨儿急忙跑上前焦急嗔道:“你要什么,等我回来拿给你呀,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好!” 金缘满头是汗,紧咬牙关,额上的青筋暴起老高,他摇摇头阻止馨儿扶他,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练一练,我能行!”
正在这时护士进来,递给馨儿一叠单子道:“记得去交费。”馨儿接过医药费单子,尴尬地冲护士笑了笑道:“好的,一会儿就去。”
馨儿看着医药费单子,犯起了踌躇。自从养父去了,馨儿就成了孤儿。邻居阿婶心肠好,经常接济她,还教给她补渔网。馨儿心灵手巧不仅渔网补得好,很快又学会了织网。她手艺好,价钱又公道,村民们都愿意买她织的网。馨儿总算能靠自己的劳动挣碗饭吃,还些许攒了点儿积蓄。这次为救金缘,馨儿将自己十年来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可是医药费源源不断地产生,自己的积蓄却快用光了,往后可怎么办呢?
馨儿将医药费单子折起放进衣服口袋,她怕金缘看到她的为难,连忙换出笑脸对金缘说:“刚刚才好些,你也太心急了,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吃饭了。”
馨儿脸上的愁容早已落在了金缘的眼中,他心中了然。这些日子相处,金缘已经断断续续从馨儿口中得知自己是如何获救,以及馨儿的身世。尽管馨儿只是轻描淡写,可是金缘心中明白:这个孤苦伶仃的女孩为了救自己既要承受女孩子的心理压力,又要承担经济压力。金缘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愧疚,他多想保护她,可是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除了拖累她还能干什么呢?金缘看着忙前忙后的馨儿,突兀而又充满愧疚地说:“馨儿,对不起。”
馨儿见眼前这个坚强的男人眼中竟然闪着泪花,心头一紧,一股酸热的气息涌了上来,眼中泪雾早已模糊了视线。
她连忙转身假装去倒水,故作轻松道:“有什么对不起的,要我说我还要感谢你呢。自从爸爸走了,十年来我天天去海边等,风雨无阻,从不间断,这不是习惯而更像是一种病。直到老天爷让我遇见了你,才将那病治好了,这不是应该感谢你嘛!”
听到馨儿说十年来天天去海边等,金缘心中突然一动:“我的家在哪呢?会不会我也有家人,也像馨儿一样天天在海边等呢?”
金缘正在胡思乱想又听馨儿接着说:“嗯……还有一件事,” 馨儿突然红了脸:“我今天一并说开了,省得你心里有阴影。就是那个……那个什么,你也不用在意。这些天在医院,我看到有些护士也做和我一样的事情。所以,你不要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你就当我是护士好了。”馨儿劝金缘不要把那些事放在心上,而她自己却羞红了脸,低着头搓弄着衣襟。
看着馨儿娇憨的样子,金缘既心疼她又不禁想要逗逗她。于是故作不解地笑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是指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馨儿的脸更红了,一跺脚指着金缘道:“你!可恶!看来阿婶说得没错,你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馨儿正转身要走,突然见金缘捂住胸口痛苦地呻吟起来。馨儿慌了,忙上前替他轻抚后背,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你坚持一下,我去叫医生。” 就听金缘忍着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好人,你理我干嘛?”
“好啊你,你居然装病来吓唬我!”馨儿举手要打,可是对这个满身是伤的人又下不去手,自己倒被他气笑了。金缘指着饭菜笑着说:“来,我们吃饭吧,逗你笑一笑,吃饭也香甜。”两人相视而笑,愁云尽散。
为了减轻馨儿的负担,金缘执意要求出院,馨儿只好将金缘带回她的小屋,将他安置在养父从前住的那间屋子。
金缘看见床上放着洗得干干净净,却破碎不堪的西装和衬衫,衣服破成这样,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馨儿道:“这是你的衣服,对了,医生说让你看到熟悉的东西,或许会帮助你想起以前的事,你以前的东西就只有这套衣服了。”
金缘摸着自己破碎的衣服,还有衬衫袖口的字母,似乎很熟悉又似乎有些遥远。好像有一个女子模糊的身影正帮着西装的主人打领带,她说:“我等你回来吃晚饭。”这声音好熟悉,他努力地回忆着,脑海中又开始闪现搏斗、挣扎的画面,这些零星的记忆一如这西装一样破碎,怎么也连不起来。这时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越来越剧烈,疼得他双手不住地用力敲打着脑袋。
馨儿见他这样难受,急忙抓住他的双手,哭道:“金缘,别想了,快别想了,你千万别急,等你行动自如了,咱们去大医院给你治病。”
金缘为了能尽快好起来,每天都坚持锻炼,直到大汗淋漓精疲力尽才肯休息。现在金缘已经能够在院子里慢慢活动了。他也试着努力回忆以前的事,脑海中破碎的片段越来越多,可还是联系不起来,每次想起那些破碎的记忆,就头疼欲裂。但是那些破碎的片段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头痛也越来越频繁。
馨儿收留一个陌生男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桩救人的好事却成了八卦新闻,被闲来无事的人添油加醋说得不堪入耳。邻居阿婶听到这些谣言,不禁替馨儿捏一把汗。她暗暗观察,觉得金缘相貌好又本分守礼,倒不如促成这桩婚事,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这天趁金缘不在院子里,阿婶对馨儿说:“馨儿,外面那些难听的流言你也听到了,一个未嫁的姑娘有了这个名声可不得了。阿婶想金缘这个小伙子也不错,倒不如阿婶替你做个媒,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阿婶,”馨儿红了脸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您千万别提这事,他现在病着,说这个不是趁人之危吗?”
“你傻呀!你是姑娘家,是他白捡个漂亮媳妇,怎么说成咱们趁人之危了。”
“那也不行,这种事不能强迫的,他……”馨儿欲言又止。
“孩子,人言可畏啊!一旦将来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拍拍屁股走人,你在这村里还怎么生活?谁还敢娶一个行为不检点的女人。”
“我不怕,我又没伤天害理。阿婶求求你千万别跟他说这些事,我不想让这些烦心事打扰他养病。”
“哎呦!你这孩子真是死心眼,怎么就跟死了的老于头一个样。行了,我不管了,你将来可别后悔!”
馨儿和阿婶的话已被金缘听见了,馨儿是个好姑娘,为了他受到这样的诋毁,他的心比针扎还难受。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馨儿对他的情意,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在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他真的不能接受馨儿,因为那样做对馨儿不公平。金缘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抛下馨儿不管。
为了攒钱继续给金缘治病,馨儿没日没夜地织网补网。这天夜里,馨儿正在补渔网。“逗逗!逗逗!” 馨儿突然听见金缘在屋里大叫,馨儿冲进去,见金缘坐在床上满头大汗,急促地喘着粗气。“金缘,你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金缘好像还没有从惊惧中走出来,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心爱的女孩被人挟持,他们用枪指着她的头,自己在后面奋力地追赶,可是怎么追也追不上。他大声呼喊,可是怎么喊都喊不出声音,他听见了枪声,突然就大喊着坐了起来,原来这只是一个梦。他并没有看清那个女孩的脸,但是他可以确定那个女孩不是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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