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招毕办在这两天又忙活开了,席不暇暖地替前来报考的外地学生办理着各种手续。从行政楼出来的时候就在感叹:学校这几年效益可真好,可学生助理真特么忙……
“你在哪儿呢?我到你学校门口了。”一步一扶地爬上宿舍五楼,打开手机看到这条消息,才想起来今天要做一回东道主。
亦桥跟这几天我接触的外地学生一样,都是来报考我们学校专升本的。吃饭时聊起考试,他说是诚心诚意想考我们学校,因为地理位置好,可以隔岸观“花”。他这句话一出来,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这么多年,该忘的他还是一点儿没忘。
从初一开始,他就一直喜欢着一个叫筱静的女孩子。筱静,人如其名,淡静如菊,说起话来也软软的,也怪不得亦桥这些年一直挂在心上。“呵,身高八尺的男儿身果然长情,怎么不直接考去她们学校呢?”
“还不是因为你们学校的经济类跟她们学校牛逼程度差不多,但是分数却比她们学校低一点嘛,不然我还真愿意去食堂吃个饭都能偶遇她。”
“那你考我们学校有信心么?”
“有啊,诚意在此,信念不倒!”
虽然有七八年的时间没见了,但是听得出来,他口若悬河能言善辩的本事一如从前,面试可能真的没问题吧。可是笔试呢?我探了下底,发现他连最基本的管理学网络图都不会,于是我花了半个钟头给他补习了一番。助攻于此,之后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晚上七八点的样子,我满以为他会在房间里狠补知识点,却没想到收到一条消息:“你猜我现在跟谁在一块儿呢?”
我特么还用猜?看到这种得意劲儿都快溢出屏幕的设问,我还用猜?
“嗯,跟她好好聊聊也好。”
他走的时候发消息给我说,那天他们坐在草坪上,就着昏暗的路灯,拔了几小时的草,尽聊了些有的没的,一会儿说说这个同学的现状,一会儿又聊聊那个同学的八卦。
“拔了几小时的草?你们可真懂闲情逸致……”
“可是,尽管我只字未提,她最后还是跟我说‘我们不可能的’…你都不知道我强装着多无所谓的样子。我喜欢了她整八年有余,八年的时间里三年同班,三年同校,还有两年天南地北,她以为我有多容易?我为了她,一直在努力,就想着有一天能跟她一样优秀,和她走在相同的街道,吃着同一家店的甜点…可是,我以前荒废的时间,在后来是怎么补都补不回来了。你知道的,我基础太差了……”
确实,我知道的。他们呢,一个是田晓霞,但另一个终究成不了孙少平。
他说,筱静每年生日的时候都有很多人一起嗨一起喊麦,女生不少,男生更多,人手一份精心挑选的礼物,只有他,每年的礼物都是自己亲手DIY的。这些人里,大多是她的高中同班同学,只有他是初中同学,所以固然聊不到一块去。他坐在一边听他们有说有笑,说着班主任如何如何,科任老师如何如何,他一句话都插不上,有些羡慕,更多的是嫉妒。他用了三年时间想补平差距,结果只在本地上了个大专。而筱静,去的是大城市的211。
她失眠了,他陪她一直聊到凌晨两三点(个人觉得在零点零一分聊过的人都很幸运);她不开心了,他坐一晚上的火车,第二天陪她一起疯;她假期无聊了,他陪她一起压马路……在旁人看来,他们的关系开始变得暧昧,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除了平淡,其实什么都没有。
一只手数不过来的年头是个什么概念呢,它足以让你经历上十次的失恋热恋,却不足以拿来让你忘掉一个人。
哦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偷闲去见一个人,吃一顿饭,聊一席话,或者拔一回草?当然,如果拔草能拔掉这么多年的回忆,情根或许不会深种。
如人所料,亦桥最后没能考上我们学校,也没能成就他隔岸观“花”的好梦。现在,他大概在料理着自家经营的小生意吧。他依旧爱天马行空地幻想,依旧爱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依旧爱DIY小物件,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只是他的那些DIY堆满了小屋,再也不知道该送给谁。
所谓爱情,大概是要势均力敌的吧。不然,两个人不能齐头并进还谈什么扶持一生呢?亦桥和筱静两个人永远是亦桥在追着筱静跑,可惜的是亦桥从来没有赶上过筱静的步伐,经年累月,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到如今,亦桥已经连筱静选择了前面的哪个路口都无从知道了。
“你这么多年蛮不容易的啊,二十好几的人了,是不是该考虑放下了?”
“放下了啊,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而已。唉,斗胆问一句,你跟他后来是怎么个情况?”
“我跟他?有些年没见了,但还是好朋友,偶尔在网上寒暄几句。”
“嘁,你们女生都一个样,那会儿总以为会遇上王子、绅士,指不定还幻想着来匹白马,以后你们就会明白,所谓机缘,其实也不过那么几次。你们女生啊,到底是不懂真情可贵……”
我觉得他说的都挺对,他后来具体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太仔细听,耳边一片嘈杂的汽笛声,还有稚嫩的报数声,这大概是某个学校又开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