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2008年,寒假,我六年级,在镇上的初中上学。那天很安静的蹲在家门前,父母在厨屋做饭,正想着暗恋着的男生,雪从天上不期而遇的飘了下来。
那是一场鹅毛大雪,我用手去接,都是成小堆的落下。在语文寒假作业上看到,世界上的每片雪的形状都是不同的,有成千上万的形状,我一个个的放在手心里去观察,再看着它化成水,只觉得美。
信阳的地理位置很特殊,位于秦岭淮河一线,是全国四季最分明的区域,稻谷皆种,有着“江南北国,北国江南”的美称。还小的时候,年前总是要下几场大雪,树上、屋顶上、家里的猪圈上,清一色的变成了白色的世界。站在家门口,总是不舍出门,让脚印破坏掉平整纯粹的和谐。举目望去,所谓的天地恢复浑然一体的状态,全是雪的功劳。
父亲最后还是会选择将院子里的雪用铁锹铲出一条路出来。小时候家里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红砖铺就而成,院子里种的有好几棵种类不同的果树,每年都会结出沉甸甸的果实。冬天的时候,虽是没有叶子的立在那里,你也觉得它们萧索的真是好看。雪成堆的堆在一起,一次爸爸童心大发,用铁锹推出了一个雪人。小丑般的立在那里。
那应该是记忆中唯一一个雪人。
有好几年都是这个样子的,大年30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夜里村子里的路会结冰,雪也不再是白色的雪的形状,变成了碎冰渣结成块。孩子们聚在一起寻乐趣。作为一个小屁孩,我屁颠屁颠的跟在大孩子后面,挨家挨户的串门。靴子踩在冰上,走的人多了,便化成了水。那天的晚上月亮很亮,照在雪上,景色便是明晃晃的一片了,夜也不单单的是夜了,而是诗情画意的化身,颇有川端康成说的那句情话“今晚月色很好”的情怀。除夕夜是最自由的时间,随你怎么串,大人们也不会有空管你,各种享受着各自的乐子。牌桌不是大人们的特权,我们若想,随便找一个大人不在家的小伙伴家,边看春晚边玩各种纸牌。
一个人回家走夜路也是不怕的,大年30的,哪会有什么东西。白雪伴着月光,相互辉照出的光足够当你的夜明灯。房子里面热腾腾的,食物、声音、开心的情绪搅拌在一起。无论家里有没有人,都要灯火通明的亮一整夜。屋外安静,却最祥和。远处偶尔的狗吠,脚下踩雪的嘎吱声,黑夜里小伙伴在耳畔的声音。热闹的年在雪的映衬下变得尤为特殊与静美,世间最舒服的事大抵如此。
那时根本没有什么初雪的情怀。《2002年的第一场雪》耳熟能详,却只是单纯的乐趣。穿着棉袄与毛裤撒欢式的奔跑在村子的各个角落,只为寻找冻死了的鸟儿。学着哥哥幼稚的在院子里做陷阱捉鸟,却从未成功,后来于心不忍,便放弃了这个乐趣。老家有一种说法,如果你碰了麻雀,长大后就会长雀斑。直到现在我还在想,我脸上的雀斑是不是那时捡了麻雀弄的。
后来父母离家出外谋生,我住校逐渐习惯。关于雪的记忆好像就这样空白了三年。高中进了实验班,年后开学很早。年前最希望的事,就是让我见一场大雪,却总是在初七初八的时候缩在学校里冻成乌龟。听课写作业皆“手指不可屈伸”。雪也总是暴风雪。高中的学校很大,后来再上了大学,看他们拍的学校的雪景,美到无法呼吸。
老师们也总是说,你们等到下雪的时候,一定要去小西湖看一看,那里的雪景绝对美到让你看一眼终身难忘。这也成了我高中最遗憾的事情。这次寒假回去,希望无论如何能见得一见。
上学的城市已经预报了几天,显示的是雨夹雪天气,头一天晚上还兴奋的与朋友讲,对这场雪的期待极高。与母亲视频,连家里都落了雪籽籽,这里却阴了一整天,风吹的倒是很猛,一滴雨都不肯落下来。
转念一想,先这样期待着也是挺好的,不然落下这一场,今年估计就不会再有了。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坏了等待雪的好心情的。有一件美好的事情让你殷殷切切的期待着,也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
回头看这些年,觉得我还真是越活越内向。爸爸讲弟弟的性格太内向不好。我说,我以前倒是活泼,现在呢,谁知道人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还是希望自己再简单一点,像雪一样,说落就落,说停就停,没有乱七八糟的颜色,它一来,世间再大的喧闹,都比不上它给你内心上的安宁。前几天翻老大的朋友圈,说:纠结、不安、失眠乃至茫然的时候,也许就是成长的时候。
雪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下,但终究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