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 姨奶奶》
作者:柳夏一季
对于一个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娃我来说,一个又聋又瞎的老妇人怎么是我的姨奶奶呢?可事实就是如此,我爹喊她姨娘,也就是我奶奶的姐姐。
姨奶奶叫容姑,只是我们根本不称呼她的各字。姨奶奶终生未婚,我见到她的时候就将近七十岁了,关键她还是个小脚板,被裹脚布包成那样子的。
这一点,我奶奶常对我说起,奶奶说她就这么个姐姐,另有两个哥哥,一个小弟。我见过的另外还有奶奶的二哥和小弟。
因为没有成家,姨奶奶曾经是她居住的五保户。起初身体还算硬朗,杵着根竹棍,东摸西摸,勉强可以自己能过活,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经常走着走着,就摔倒了,吃喝拉撒更没得保障。
父亲一发话,便找了个帮手,将他姨娘用活动睡椅抬到了我家。
姨奶奶虽聋但不哑,也不是没有一丝听觉,得用嘴巴贴在她的耳边使劲喊。而她自己说话的声音与我奶奶比起来要轻细许多,背驼,上下身都是青色竹布。
因为与姨奶奶说话要喊的原因,她的到来,我们家增添了不少的热闹气氛。左右邻居都喜欢来看稀奇,觉得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们家的人从来也没有觉得喊话多有趣,但也乐此不疲地每天就那么喊着。
奶奶、我爹、我娘统一喊她姨娘,只有我一个小孩叫她姨奶奶。
奶奶那样叫,一开始让我有些发愣,但也没多想(当然后来就明白了是一种尊称的习惯)
一日三餐必须是茶上手、饭上手,先要把姨奶奶牵到桌子边坐好,这个任务被我爹安排到我的头上。菜得一样一点给她夹到饭碗里,喜不喜欢吃哪样菜,还得贴着她耳朵喊,得到她的确认,下餐饭的时候就有了谱。
那个时候农村还在集体生产队,家里就没有什么零碎的农活,菜园里的活姨奶奶也没法做。姨奶奶要求干点什么家务,
什么事她干得了呢?奶奶说:“让她缠柴把子!”
爹疑惑地说“山上砍回来的粗树枝怕是缠不了,就让她缠油菜秸秆吧!晒干了好缠。”
于是,将成捆的干油菜秸杆放在她坐的边上,另一侧放上干稻草,姨奶奶的劳动便就此展开。
还真别说,姨奶奶摸看缠的把子,头齐尾也齐,还不生须,紧紧扎扎,个头大小硬是一般的齐整。我就负责将缠好的把三五个一抱送到阶檐上码好。虽然我们没有什么交流,可一老一小配合得跟车盘子一样顺溜了。
一天大队组织安装了有线广播,我爹觉得应该让他姨娘也听听这个话匣子,便垫了一个椅子,让姨奶奶站上去,靠着墙侧耳挨着木盒子的广播,开始,姨奶奶不知要她做什么,脚步不敢放肆迈,还是我牵着她,爹在旁边扶着她的肩膀,使她离广播更近一点。
边上站了一圈人,等在那里看我姨奶奶怎样欣赏这个对她来说的新鲜玩意儿。旁边的人认真地等,姨奶奶静静地听。
刚开始,也没什么反应,听着听着,姨奶奶那没有牙齿的嘴巴咧开了,笑不能从她眼睛里传出来,但嘴角微微抖动是前所未有的,一直在抖,在抖,腾出一只手还杵着那根竹棍,另一只手便是护在广播匣子上,差不多是抱在上面的了。
我爹凑上去喴了一句:“姨娘,你听见什么了?!”
姨奶奶显得轻松的回了句:”喏嚯!喏嚯!喏嚯!⋯⋯!!!”
可旁边观察的人听到广播里传出的是一首欢快的歌曲。一群人哈哈大笑,有捧着肚子的,有忍不住擦眼泪的,而我,便学着姨奶奶好腔调“喏嚯喏嚯”蹦蹦跳跳走开了。
很有必要详细介绍一番“喏嚯”是什么意思。原来,农村人在赶不依规矩的鸡仔时用的一句号令,意思就是让鸡仔们赶快散开。
文章末尾还要交待一下,我姨奶奶唤我爹叫——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