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伏天热的赤裸裸的,就是热,明晃晃的阳光毫不吝啬的照在人身上洒在柏油路上,我戴上帽子去机关取文件,胶鞋踩在单位柏油铺的路上,脚底一粘一粘的,像把手放在刚蒸出的糯米糕上。
汗水顺着帽檐滴在脸上,透过衣服渗出来,好在机关离我们单位并不远,因为天气热我走的快没十几分就到了,又因走的快感觉更热了。
进了门卫室,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值班室有空调,一踏进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值班的小兵看着本考学的教材,我把帽子摘下来搁在桌上,告诉他要去的部门,他拔了电话没人应答,让我先等等。
我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抓着一颗衬衣纽扣把衬衣朝前拉了拉,好让屋里的凉气钻些到衣服里,没有一会值班小兵说,部门那边回话了我可以进去。我填了会客单去部门取上文件,推开值班室门把手刹那一股热气像一个体型庞大的隐形人从身上压来,我把帽檐拉得极低生怕白晃晃的阳光让我看不到路上驶来的汽车。
文件是两份,一份我们部门的一份文印室的,我放下帽子拿着纸巾擦掉汗,把文件放主任桌上。喝了口水缓了缓后,拿着文件敲了敲文印室的门,得到回应后,我推开门。
文印室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还没从热劲中缓过来的自己感觉一下到了冰室里,像小时候热天买雪糕,打开小卖店冰箱那一刻的反差。
屋里的空调应该设置的是最低度,而且开了很久。桌子上桌布是绿色绒面的,上面放着玻璃,一张纯白A4纸放在桌子上,纸上有糖葫芦里山楂的籽,半个山楂,冰糖的碎屑,在纸上洇出一圈暗红色的不规则水印。
那女兵吃的专心致志,我进来她也没有停止,她扎的马尾辫,头发应该是染过的,不是本来的发色,发间别着卡子,脸涂得很白,红的唇边沾着一星儿冰糖碎屑,她正歪头咬着一个山楂的一边,另一边露出了山楂的籽,手指拿着冰糖葫芦的签,指甲是修饰过的,桌上玻璃的光反射到上面,泛出点点光。
空气里除了冷,好像还有牙齿嚼碎冰糖的咯嘣声......
女兵对面是文印室干部,我没说明来意他也没问,只点点头,他们两人也没有交谈,只有女兵专心啃着糖葫芦,像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我立即把文件搁桌角,尽量远一点,深怕碰到糖葫芦的残骸,也怕影响了吃糖葫芦和屋里静谧的气氛。就这一动作,觉得身上衣服也小了,裤子裹在了腿上,我都担心迈开腿,裤裆就能撕开。我转身拉开门把手,铁制得门把手比屋里都冷,我把门轻轻虚掩上,侧面的门锁磕在锁扣上,弹了一下漏出一条缝,我看到了那女兵赤脚穿着凉鞋脚面上的青筋。
记得有次警容风纪检查,由于前天晚上加班睡得晚,第二天吹出操哨才醒来还当是起床哨,着急忙慌的套衣服扎腰带,见屋里没人了才赶紧套上鞋,一只袜子都没来得及穿,检查袜子是否穿没的时候,裤脚都不敢提太高。
伏天外面是燥热楼里却从房顶地面各种角落剥落的墙皮里泛出潮气,有些黏黏糊糊的凉快,我走在楼道用手摸着胳膊上在文印室几分钟内冻出的鸡皮疙瘩,想到雨后潮湿的地面上身上粘着土屑的蚯蚓,自己都奇怪怎么会想起这种画面。
离开部队后,但凡夏天看到卖糖葫芦的就想起这个画面,玻璃下绿桌布与它掩映下的红糖葫芦,也是第一次看到红配绿在现实中给我的视觉冲击。那么热的天也不知那干部从哪弄来的糖葫芦,或者是有人送给那女兵的到文印室去吃了,那么热的天竟然没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