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安是同一所學校同一屆的校友,那時候的安在這所美女著稱的大學校園並不算出眾的女生,可我很早就很注意她了。
那時候晚上熄燈後男生宿舍所聊的就是那些女生,也會經常聽到誰誰誰說安像個假小子,風風火火,咋咋呼呼,和男孩子稱兄道弟,發起狠來男生都沒法比,也不化妝不打扮,永遠的T恤牛仔褲,沒一點女孩子的樣子……
每次聽到這些我都不自覺的笑了,其實安是典型的北方女孩子,身材高窕修長婀娜有質,同男生一樣的短髮,五官最突出的就是明亮的大眼睛和性感的嘴唇。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在微笑,是那種很快樂的微笑。她不懂得南方女子的溫文婉約,可她卻是絕對的性情中人。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和安分在同一個地方實習,那時候才是我真正開始接觸安瞭解安的開始。
那時候的安已開始留起來了長髮,開始穿一些簡單大方卻不失女人味的衣服,讓人有了驚豔的感覺。性格依然如舊,依然看到她的微笑,只是快樂裏多了一份凝重,經常會看到她晚上獨自一個人坐在操場的石階上抽煙,神情冷漠而凝重。
那時候認識了安同舍的一個女孩子,當時貌似無心像開玩笑的說想認識安。後來就經常去她們宿舍,安對我開始始終冷冷淡淡的,許久以後才知曉原來是因為我看似太狂妄不好相處。
再後來,時間長了,大家都慢慢熟識了起來,我和安成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那段日子,我和安還有其他幾個好朋友經常會三更半夜的翻牆,跑到校外吃宵夜,上通宵網。我又看到安快樂純淨的微笑。
那時候,我們是單純而快樂的。
實習期滿後,我們也大學畢業了,很多朋友因為工作的原故而淡了許多,只有少數不肯妥協的仍遊蕩在這個城市的邊緣,就如我和安。
這時,我已經有了很喜歡的女朋友,也打算穩定點就結婚了。可這一切一切絲毫沒有影響我和安之間的友情。
我和安租住在同一棟樓,我住東頭,她住西頭,我們互相做東請客。大家從不做飯,我們是君子,君子遠庖廚,不如就著垃圾食品閒聊。人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們卻愛喝酒,安對我說“啤酒也是淡的,反正什麼酒喝近我嘴裏都是淡水的味道。”安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十瓶青島下她肚裏了,卻沒有任何醉意。
這世上能令我開心的女子沒有多少,除了我曾暗戀的MM,現在的女朋友,也只有安了。對安可以耍賴作天作地,可以蓬頭垢面鬍子八叉,露出黑眼圈。不必吃力地維持男人模樣。安會仔細挑剔你穿得好不好看;生氣會跟你抬杠罵你是豬;會嘲笑你沒有男人味;生病時給你買粥買飯買藥。
我們彼此從不會臉紅,不會巴結,不會心跳,不會害羞。打對方手機爭分奪秒地省電話費,假裝客氣吃飯時讓對方買單,借了錢永遠三催四請的不還。我們可以窩在一起看碟吃零食,逛街買衫,可以吵嘴打架,可以在坐公車時把她腦袋靠在我肩上放心地睡覺。安對我可沒邪念,她喜歡的都是老男人。
如果沒有那一晚,我們也許會一直這樣下去,我從沒懷疑我們之間的友誼。
安因為工作調動去了南方,我和另一個朋友一起做起來服裝生意,冬天的時候我和合作的朋友去了安所在城市進貨,到站的時候我才打電話告訴安,電話中安很驚喜。
安瘦了很多,但是人更漂亮了,她見到我很開心,一路上不停的向我問東問西,也講些她自己近期的一些事情。
她做模特了,她拍廣告了,她參加比賽了,她戀愛了,她失戀了……
安還說了些什麼都聽不進去了,我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心裏有些奇怪的東西在滋生。
因為人生地不熟,安做了我們的嚮導,陪我們一起去服裝批發市場進貨。
也許是寂寞鑽了空隙。
那個狂亂的夜晚,在黑暗中,我的嘴貼上安的唇。
安推開我,我對安說對不起,請她原諒我。
安說,如果一句對不起可以解決一切,我願意向全世界說對不起。我可以原諒你,可是誰來原諒我了?
我說,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不管是朋友還是別的什麼。
安沒有說話,亂糟糟的一片,除了朋友我們還可以做別的什麼。
我說,我們還是好朋友,好嗎?
我知道這或許對安不公平,很殘忍,但是安還是答應了我,但真能回到從前嗎?
次日,或許安為了讓我安心,她和另一個朋友瘋玩瘋鬧,我瞧著心裏不是滋味,我始終黑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
後來,我發短信給安,我說看她玩的挺開心的,不就是為了氣我嘛。是,我看到她跟別人親熱很不爽。
很久時間收到安的回信“只為換得你的安心,出賣自己的疼痛,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我他媽的真是個混蛋,我怎麼可以這樣傷害安?
安自從收了我的那個短信後,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走在車流中,好幾次差點被車給撞了。我看在眼裏痛在心裏,可我又能怎樣做了?
在街上,安那麼狠的咬了我,她說她要給我留下她的痕跡,這樣我才不會忘了她。
我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罵了雅,安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安的眼淚。我手足無措攬住她的頭。我說,咬的真的好痛。可我知道再如何痛,比起我帶給她的傷害能更痛嗎?
深夜,安蜷縮在酒店地板上,眼淚悄無聲息的滴落,我又發短信給她,說看到她這個樣子很難過,沒想到傷她這樣深,但沒後悔自己所做的,因為真的挺喜歡她。
安看著手機,輕輕地帶著一點點輕蔑笑了。她回給我“挺喜歡?這是個什麼概念,能喜歡到什麼程度?能比她更多嗎?不會的,不過是為了安慰我。 ”
我說,安,我已經對不起我的女朋友了,這對她不公平。
對她不公平?那對我就公平嗎?安又那樣輕蔑的笑了。
我們在車站裏告別。是正午的時候,陽光溫暖。到處是擁擠的骯髒的人群,扛著大包小包。喧器的浪潮一波波地撲上來。車站是這樣盲目和決然的地方。
安始終一言不發的站在進站口外面那裏看著我,我始終不曾回頭看她,當我轉身的那刻,我看到安抬起手,狠狠地朝自己的手臂咬下去,因為用力得渾身發抖,血從她的嘴唇邊滲出來。她把衣袖放下來,遮住傷口。
回到家的日子,看似沒有任何改變,一切都同以往一樣的平淡,像一條經過的河流。你看不出它帶來了什麼。或者帶走了什麼。
它只是經過。
而安,安是我心裏的潮水。疼痛的。洶湧的。
一天下午,安打來了電話,可我一直沒有接,我害怕碰觸到不該也不想碰觸的。
又一個下午,我的心突然很慌亂,說不出什麼不對勁,我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資訊,說安前幾日出了事,差點死了,現在剛度過危險期。
安出事的日子不就是我沒接她電話的時間嘛,難道?我不敢去猜想。
我發了短信給安,我說我做了個夢,夢到她出事了。
安說她很好。我想她或許是不想讓我擔心。
我說,你一定要好好的,過段時間我就能來看你了,我只是希望你過得開心點!
安答應我會好好的,可我的心中還是有餘悸,我始終害怕安會再次做出傷害自己的傻事。
那件事情還沒過多久,我就又收到另一個關於安的不好消息,安差點被朋友的男朋友給非禮了,這個消息讓我很憤怒。
我對安說,回家吧!你在那裏我會不安。
安終於回來了,可是我忘了她是我的傷疤和犯罪記錄,是我不光彩的陰影,她的再次出現只會讓我更加不安。
安變得異常敏感,我一再包容她的倔強任性,遷就她的不可理喻,我欠她的永遠也還不了,我希望她可以過得開心一點,我知道她也一直嘗試用很多種方式拯救自己,想讓自己看起來和旁人一樣幸福,但是都是徒勞,她始終都沉溺在寂靜的絕望之中,不停地揭傷疤,心裏是那些潰爛的東西。
安變成了一隻刺蝟,刺傷別人也刺傷自己,我最終無法忍受,我說,以後我是我,你是你,就當我們從來不曾認識過,沒有我你也許過得會好一些。
安是我的缺陷和痛苦,我只是一個脆弱的嚮往正常生活的男人,我沒有錯,安也沒有錯,我唯一的錯是不明白她的感情已接近殘廢。
我和安徹底決裂後,我始終還是關注著她,她的生活讓我心痛不已。
安開始混溺在各個酒吧,煙也抽的越來越厲害,我知道她想用這些來麻醉自己的傷痛。我也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她這樣折磨自己,我想或許時間能夠讓安釋懷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終於,從朋友口中得知安不再混溺酒吧,生活開始慢慢正常起來,但是男朋友卻是換了一個又一個。他們都說安怎麼變成這樣一個女孩子,而這一切的原因只有我和安知道。
安打電話給我,我猶豫卻又接了,她說她要離開這個城市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想見我最後一面。
再見到她時,自認為早已結疤的傷口又緩緩裂開,流出血來。我以為不會再痛了,以為麻木了,可是傷口又疼痛起來,那麼那麼地痛,而我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惡化。
安始終是這樣任性,她總是提醒著我的過去,也總是想彌補自己的遺憾。以為會留住一些東西,記憶、幸福、恥辱、愛情、時間,還有痛苦,可是最後依然沒有用。
我說著我的事,她微笑面對,我們都努力的想做回到從前,可是回不去了,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道無形的牆。
我的心又開始疼痛起來,我也看的出安竭力挺著的強顏歡笑,她總是習慣隱忍自己的苦痛,她不習慣讓人看到她的悲哀。
安上了車,我終於哭了出來,我不知道我和她是否還有見面的一天,也許永不再見。
都說時間是療傷的最好良藥,而我只能將一切交由時間來救贖了,希望時間的沉澱可以讓我們又恢復到從前。讓我有機會對安說,對不起!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