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
——献给末代师范生的记忆
五、冬季到校园来看雪
不知不觉中,校园的寒冷来袭。
北方的冬天是漫长的,从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后,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寒风萧杀,万物凋零。这时候如果在老家,地里的庄稼都囤进了麦拴,农活稍清闲些的农人们生起火炉,烧起火炕,在暖腾腾的炕沿上就着油馍熬罐罐茶喝。城里的生活就没有那么暖意融融了,楼房快成了冷库,我们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老校宿舍楼都是破破烂烂的旧楼,连供暖管道都没有,大家哆哆嗦嗦的出出进进,即便穿了好厚的棉衣也觉得寒意从骨头里往外渗。到了晚上,灌了热水袋塞在被筒里还是不顶事,根本不敢脱衣服,穿着厚衣裤钻进被窝里紧紧蜷着,不知不觉在寒意蚀骨中睡去。
立冬后,学校给每个宿舍派发了蜂窝煤和炉子,没有柴火,大家用练了毛笔字的毛边纸卷起来生火,乌烟瘴气老半天都点不着,满屋子都是墨汁薰着的腥臭味。后来,邻屋高年级有经验的学姐主动将生着的煤球夹给我们一块,又教我们怎样蒙火续火。
有一晚睡到半夜,头似针扎般疼痛,口里像烧着一把火,想睁眼却怎们也清醒不过来,挣扎老半天鼻子里流出了血,不知怎么就醒了过来,想翻起来又软软的,喊叫大家,半天也没人应答,这才闻到浓烈的煤烟味,感觉大事不妙,赶快大声喊叫,有人迷迷糊糊醒过来。低床的同学挣扎起来打开门窗,又推醒所有人,大家拿凉水洗脸,走动,一个一个慢慢恢复了知觉,然而依然头晕头疼,难受万分。想到在无知无觉中可能会告别人世,爱哭的红又抹起了鼻子,大家也跟着哭泣。
唯有雪是北方寒冬里的精灵。
大约觉得北方的冬天过于萧杀肃静,万物凋零的山野之间连风也孤单地抓狂乱窜,老天便派出雪花来慰藉山野。
早起时宿舍的玻璃窗上结着厚厚的冰花,像洁白的树枝疏离交错,哈一口气擦一擦,才看到窗外是白茫茫一片,树木都变成了形态各异的白色雕塑。欢呼一声又招呼大家躺进被窝,下雪天终于不用哈欠连天去上早操了。
课堂上,老师居然放大家出教室,去操场打雪仗。
在半尺深的雪地里,天性好玩的少年们有的捏雪球追打,有的抓一把雪出其不意塞进别人的脖子,追赶中有人在地上打滚,有人站在一边正幸灾乐祸,却凌空飞来雪球,正中额头。
操场上回荡的笑声成为了那个寒冬最暖心的记忆。
寒冷的三九天里,我们充满了各种新奇的师范第一学期即将宣告结束。考试前,所有人都彻夜苦读,开设的科目多,也不怎么做习题巩固,只是上课听讲,考试还是很有压力。我们宿舍六人选用点蜡轮流替换法,某人先睡,然后另外一人熬不下去时叫醒先睡者自己吹灯暂睡,叫醒者继续苦读,如此替换,终夜烛光不灭。
学期末的考试场面隆重而盛大,各年级座位交错穿插,防止作弊。二十几门课,从语文数学历史地理到体育美术音乐,全都是笔试测考,而且要三四天考完,最夸张的一天排了七门考试科目,从晨曦微薄考到繁星满天。试卷上不仅要答出诗词歌赋、方程公式,还要画出足球越位的示意图、毕加索的出生年月和五线谱的小蝌蚪。寒冷的天气,油水不足的饭菜,那个学期末,感冒像挥之不去的浮尘,老是缠绕着我,顶着背篓一样大的脑袋一天应付六七门考试,哭的心都有,万一考不及格上了补考单,脸面实在拉不下来呀!
终于熬到考完试,也等不及看成绩就乘着大巴车在冰雪覆盖的山路间颠簸奔赴回家。已进入腊月,家里的热炕头、排骨炖粉条、早起时已经烧红的火炉,还有父母温暖的怀抱和兄弟姐妹亲切的嬉戏都在迫不及待的招手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