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里的阳光

※这是一篇关于黑塔利亚(APH)的同人文

※精神分裂症王耀和他的主治医生伊万

※内容十分混乱。

※OOC预警!

※老屋内部场景有参考一部电影,时间太长,忘了是哪一部了,生锈的楼梯和悬挂的布条均来自那部电影!

※歌词出自《Old Doll》



——在那些真真假假的日子里……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巨大且空旷的房间里。

排风扇在我头顶黑色的高墙上转着,地上的光影晃动不停。

我站起来,环顾四周。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我被人关起来了,关在一个满是铁锈味的破旧仓库里。在我不远处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米白色大衣,围着围巾,有一头奶金色柔软的头发。

铁门就在我附近,我知道那是出口,我过去尝试开门,但是门被人锁了。

我在房间里到处乱走,房间中央的楼梯连同上方连接着的小块平台整个锈成了棕红色,平台周围有一圈围栏,上面的白漆基本掉光了。围栏上系着几条脏兮兮的布,一直垂到我的胸口处,上面似乎有字,但是已经辨认不出写的是什么了。

一张裂了缝的木头桌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它造型奇怪得很。桌子旁边摆放着两把椅子,我走过去,发现没有摆椅子的地方,桌子都是实心的,从桌沿开始到地面,全都是木头,而有椅子的地方,桌沿一下有一个空洞,用来放腿。这东西简直就是一个挖了俩四方形大洞的木头块!

把房间转完一圈后,我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捂着脸放声尖叫,刺耳的叫声没招来其他的什么人,倒是把地上躺着的那位吵醒了。

他揉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看了看地上晃动的影子,又转过头看向我这边。

“这是哪?”他问。

我摇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他也开始绕着屋子转悠了,我用手摸摸灰色的墙壁,干燥,但是很凉,上面有一道一道的黑色印子,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

他走到楼梯边,伸出两根手指捏起那些布中的一条——他那时的神情跟我如出一辙,他反复看着那布,把它翻过来翻过去,最后他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睛死死盯着那破布条,招招手让我过去。

我走过去看他手指的那里,我在上面依稀看出来了几行字。

“救命。”

“放我出去。”

“我没病。我没疯。”

这些字歪歪扭扭地被人写在上面。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我从那里退开,坐到桌子旁的椅子上。他也跟了过来。

我脑子里乱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耀。”

“我叫伊万。”

说完这些后,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我看向旁边角落里的一大堆杂物——枯萎变脆的植物花叶、摊在那里一人多高的棕色玩具熊、一些类似于画笔的东西,还有几摞子书。我走过去,拿起最顶上的书,书的表面落了一层灰尘,书页也已经泛黄了。伊万站了起来,走向靠墙放置的两张床,挑了个靠近卫生间的床位,躺了下去。旁边还有一张床,两床之间有一扇窗户,没有可以打开窗户的把手,也就是说那只是一块能让我们往外看的玻璃。

不知为何,我们俩谁都没打算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躺着的时候,我在盯着这本书的扉页发呆,屋子里十分安静,直到广播响起来。

“吃药时间到。”

生硬的机械人声从屋顶上传来,我抬头寻找声音的源头,才发现屋顶上吊着个大喇叭,喇叭旁边还有一个摄像头。

“吃药时间到。”

裂了缝的木头桌子中央突然向下降,齿轮转动的声音从桌子内部传来,一个长方形的洞出现在我面前,装在不锈钢饭盒里的饭菜和一个小碟子,还有一杯水从里面缓缓升上来。

“吃药时间到。”

伊万坐了起来,我俩对望了一眼,我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伊万就走了过来。我们两个人看着桌上的饭,谁也不说话。

“吃药时间到。”

伊万抬头看了看那个不停聒噪的喇叭和闪红光的摄像头,拿起我手边的书,抡圆了胳膊把书扔向那些吊在天花板上的小玩意儿。

书“哗啦哗啦”地响,书页在空中抖动着,它飞向了天花板,喇叭被砸歪了,终于不再烦人地重复那句话,摄像头躲过了一劫。警报声响起来,红色的光在警示灯的塑料壳子里闪烁着,伊万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墙角一闪一闪的红光。

我又有了想要尖叫的冲动,但是还没等我用手捂住耳朵,铁门就被打开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屋外拖,我使劲挣扎,但是没用。

我被人架着,走上灰色的水泥台阶,转了几个弯,进入了一间明亮干净的房间。房间里放着一张深棕色实木桌子,有个人正坐在它旁边,埋头写东西。

他抬起头来,紫色的眸子正盯着我。

我看了看眼前这个人。我发现他和被关在屋子里的伊万长得一模一样。

“我叫伊万•布拉金斯基。你叫我伊万就行。”坐着的这个人放下手中的笔,说道,“你现在需要吃药了。”

“我为什么要吃药?”说话的同时,我惊讶于他的名字也是“伊万”。

“你病了。”

“我觉得我没病。”

“可是,王耀,你真的病了。”

“那你说说我得的什么病?”

“精神疾病。”他说着,把一个碟子往我这边推了推,里面有一些棕黑色的小药丸,还有几粒颜色各不相同的胶囊,他拿起手边的一次性纸杯,从背后的饮水机里接了点凉水,放到我面前。

“我不吃,我觉得我没病。”

之前把我推进来的两个人同时把他们的手放到我肩膀上,我看着药丸摇了摇头,随即后背就被人猛捶了一下。

那一下疼极了,我眼前一阵晃动,双手撑在桌沿上,不停地咳嗽。

“耀,你必须吃。”

我又摇了摇头,后背立刻又挨了一下。这样反复了许多次,终于我疼得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冰凉的桌面紧贴着我裸露的胳膊。

“我投降——我投降,我吃……”我举起一只手,抬起头说,我听到的我自己的声音十分细小。

“好极了。”面前的这个伊万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我把那些药全都塞进嘴里,举起杯子一口口往嘴里灌水,那些药在我嘴里乱窜,有些粘在我的舌头上,我好不容易才把它们弄下去。

之后我看着伊万,他脸上的笑容一直都在。

“和我关在一起的伊万呢?他也吃药了吗?”我问。

“当然,你吃了,他就吃了。”他说。

我后面的两个人搀起我,又把我带回到那个大屋子,我后背还在疼,这几下下手都不轻。

我被他们推进屋去,铁门在我后面关上了,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伊万坐在床上,面朝我这边,低着头,弯着腰,胳膊肘支撑在腿上。

“伊万,”我走近他,坐在他旁边,“你姓什么?”

“布拉金斯基。”他没抬头,说。

有一种恐惧在我心里升了起来,伊万•布拉金斯基,两个伊万•布拉金斯基!

“王耀,你透过窗户看看,你能看见外面有什么吗?”伊万指了指床旁边的那块透明玻璃。

我走过去,往外望,外面是一堵灰色的墙,我尽力往上看,我看见了一小块天空,淡蓝色的,浮着几朵云彩。

“如果有东西可以打碎这块玻璃——”我说。

“我试了,小耀,没有办法打碎它。”他说,拿起了那本书角受损犹为严重的书,以证明他的确试过了。

我有点懵,坐在了床上。同时我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疼痛感在我的胃里积蓄,一点点溢入了我的胸腔,我翻身趴在床上,针扎般的感觉开始袭击我的胸口,我不知道那个穿白大褂的伊万给我吃的是什么药,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伊万坐在我旁边,把手放到我的背上,我抬头看着他满是慌张的脸。伊万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肚子疼。”我说,疼痛感还未消减。

“王耀——”伊万从他的床上扯过被子,盖在我身上,我苦笑着,这样并不能让我好受,我是吃了那些该死的药才这样的,不是着凉。

我全身出了一层冷汗,很热,所以我挣扎着用手扒开伊万的被子,伊万伸出手来,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伊万半天没有动作,最后他俯下身子,躺在了我身边,把我搂在怀里,就像他在保护一只小奶猫。

我不知道我疼了多长时间,我只知道我醒来时,伊万背对着我躺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

肚子已经不疼了,我下了床,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里有一个白色浴缸,我拧开龙头,往里面放水,我伸手抹了抹不太干净的镜子,里面映出我的影像——一个扎着马尾,头发乱成一团的中年男人。

我躲进浴缸,把自己浸泡在暖和的水里,耳朵边充满嘈杂的水声,我开始思考:我在哪里?我什么时候来的?我来自哪里?我今年多大了?怎么才能出去?

第一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我在一所精神病院里——我觉得是这样。

我为什么会到这来?我怎么样才能出去?

我不知道。

之后,我开始想伊万,穿白大褂的伊万、穿米白色大衣的伊万,这两个人除了装束之外,其他的全都一模一样。

幸好其中一个穿了白大褂,要不我还真分不清。

我靠在浴缸里被水热暖的内壁上,闭着眼睛。

万一他们是同一个人呢?

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不可能,但是没有办法,怀疑一旦生成,对方就注定是有罪的了。

我开始无意识地回想伊万的一言一行,和那个白大褂对比。

外面的广播又响了,看来伊万用书砸的那一下还不足以让它闭嘴。我坐在水不动,不一会儿浴室的门就被人强行打开了,白大褂伊万站在外面看着我呆愣了一会儿,往后退了一步,叫跟在他后面的两人去拿几件衣服,然后喊着要我换好衣服后出来。

我穿上干净的上衣和裤子,走出浴室,我看见白大褂伊万站在门口,穿大衣的伊万站在床边,两个人把他架住,就像他们之前架我一样。看到他们两个时,我之前心里的疑虑消失了。

我被带回了上次吃药时的那个房间,白大褂伊万坐到了他的座椅上。

“还是这些——”他把一碟子药和一杯水推给我。

“我怎么样才能出去?”我无视那个盘子,看着伊万,问。

“呜呼,等你病好了,就出去了。”

“可是我觉得我没病。”

“你病了,听我的,王耀。”

“你说我得病了,那你能给我说一下我的具体病情吗?”

伊万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对你不好,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吃药,然后配合我的治疗。”

“那你能别把我关在那里吗?我想出去。”

“关在哪里?”

“那个破房子里。”

“你吃了药,我就不关你。”

看样子这药今天是躲不过了,我只好抓过那些胶囊药粒,把它们放进嘴里。

伊万微笑着看我艰难地吞药。那一把药片全都进了肚子,他让人把我送回去。我再次被人推进那不算阴暗但是使人难受的房间里时,穿大衣围围巾的伊万已经坐在床上了。

铁门关上了,我坐在他旁边。伊万低着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

“想逃出去吗,耀?”他问。

“那当然。”

“那么——”他指着我床上那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厚词典,“拿起它来,砸那个灯。”

我走到我床的旁边,拿起词典,我掂了掂它的重量,又看了看警示灯,最后我卯足了劲,词典飞了出去,但是我的力气终究不比伊万,我没成功打到那灯,倒是砸上了铁门,铁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那声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第二次——实在太吵了。我走过去拾起那本词典,撞到门的那一小块已经凹陷下去了,上面粘着棕红色恶心的铁锈。

“如果你砸到了灯,把那玩意弄响,就能把那些人引来,然后我们用那些书打伤他们,就能出去了。”伊万说。

我不得不说伊万的想法虽然合理,但可行性几乎是零,如果真的可以,那么刚才那帮人进来的时候,我们俩——至少是他一个人,不会乖乖就范。

“你吃药了吗?”我问。

“我吃了。但是我不想吃药呐。”

“我也不想吃药。”我说,踢起地上的灰尘。

伊万冲我笑笑,站了起来:“那么,小耀,下一次我们藏起来吧。”

“藏起来?”

“躲开那帮人。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你就躲在我身后,我们要拒绝吃药,谁知道那些药会把我们变成什么样子。”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拒绝成功。

很快我们实验的机会来了,大喇叭再次发出吃药提示时,我和伊万分别藏在了自己的床底下,我听见铁门被人打开的声音,我尽量不动,不弄出声音。伊万在床底下十分安静,我知道他也在注意看外面移动着的,穿着皮鞋的脚——和我一样。

我听见白大褂伊万“诶嘿”了一声,紧接着我的床单猛地被人拉开,他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奶金色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他的左眼。

“啊——呀!”我惊讶于他们找人的速度,一个翻身,从床那头滚了出去,穿大衣的伊万也被人发现了,我赶紧跑过去,藏在他身后。

伊万左手攥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半根水管,我就躲在他后面,他的大衣很好地遮住了我。

“你最好让开,我需要和王耀说话。”白大褂对伊万说。

“可是我不想让你和王耀说话。”伊万说,“王耀是我的,不是你的。”

“王耀也不是你的,王耀就是王耀,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王耀,我只想和王耀说话。”

伊万不再说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猜他现在正微笑着看那个白大褂——伊万从来不露出发怒的表情,他经常笑,或者面无表情。

这场无言的斗争最后以伊万退让结束——白大褂伊万。

我们被允许少吃一次药,仅此一次。白大褂临走的时候摇了摇头,说这样实在不负责任,但是我们这边一直不退让,所以他最后还是离开了。伊万把水管随手扔到地上,我俩对看了一眼。

伊万说事情没我想得那么简单,他们不会轻易允许我们不吃药。

我们俩分着吃了桌子上摆着的早饭,我尽量少吃,因为伊万每次都吃不饱。然后我们各自回床上躺着,谁也不说话。

“诶诶,王耀!”伊万突然叫我,他伸出一只胳膊,在空中乱比划。

“嗯?”

“你看,上次你拿书打过的地方!”伊万指向铁门。

我发现门上有一道黑色的裂缝。

“耀,我们可以逃出去了!那门锈蚀得实在厉害,你把它打碎了——”

伊万说着坐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水管,走向铁门。我也坐了起来,伸出手堵住了耳朵。伊万抡起水管,一连砸了好多下,铁门被他硬生生地弄开了,我和他从缝隙里钻了出去,我们不知道怎么逃出去,所以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这破地方乱窜。我翻过好几道齐腰的水泥矮墙,手上被蹭得满是灰尘和小石头粒,伊万跑在我前面不远处。

这场逃离行动不久便结束了,伊万拐过一个转角后突然掉头,我猝不及防,和他撞在了一起,然后我们俩就被包围了。

白大褂从刚才的拐角处走出来,脸上没有笑容,也许这就是他发怒的样子。

我们被带回了那个房间,他们特意给这里换了一扇新门,这下我们谁都不可能再打碎它了。

白大褂和他的人走后,伊万狠狠地对着门踹了一脚,我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他对新铁门泄愤。伊万又拿起那根变了形的水管,对着墙比划了两下,然后颓废地把水管往地上一摔,向楼梯和平台走去。

他试着踩了踩铁制楼梯,确认安全后,一步一探地上了平台,楼梯在他脚下发出“咣啷咣啷”的声音,我真害怕他从哪块不结实的地方踩空掉下去。伊万站在平台上,手扶着栏杆,朝我这边望。

“伊万,你说,白大褂为什么说咱们两个是病人?”

“因为他疯了。”伊万想都不想就张口答道。

我知道伊万说的是气话,但是不得不说也有这种可能。因为白大褂是疯子,所以他认为我们俩是病人。

万一这是真的呢?

白大褂也许就是疯了。

算了吧,八成是我们想多了。

但是我们也不是疯子啊,为什么他说我们病了?

伊万不再说话,我也不说话,周围一片安静,排风扇的扇叶依旧转动,地上的光影依旧闪烁。

周围一安静,我的大脑就活跃起来,各种各样的问题从思维的角落里冒出来,其中包括了我,包括了伊万,也包括了白大褂和这所逃不出的,到处修建奇怪矮墙的精神病院。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伊万打破了沉寂。

“精神病人都有什么症状?”

“大概就是……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不会思考,平时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我瞎猜了几个,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还有没有集体意识,平常有各种小动作,病发时会平白无故地严重伤人……呃,再加上你说的那几条,合在一起。”

“如果我们证明自己不是病人,那他会不会放我们出去?”

“不知道。”伊万说,“也许不会。”

我有点伤心,突然的伤心。

难道我要在这里呆一辈子?

我们两个人继续沉默。

我看着伊万,伊万看着我。我拨了拨快干了的头发,伊万扭头看向那个堆放杂物的角落。

我打算做点什么,消磨一下时光。于是我在脑子里搜索我会唱的歌曲,在这种环境下那些节奏欢快的歌曲是不会被想起来的。

“Hey can you hear me  I called out your name(你能听到我吗?我唤出你的名字。)”我想到了一首,就唱了两句试试。

“Where are you from  What is it that's brought you here(你来自哪里是什么把你带来)”伊万接上了后面一句。

“Why won't you answer me  I swear to play nice(为什么你不回答我我发誓我会玩得很棒)”

“Isn't this fine This game of hide and seek(这不有趣吗这捉迷藏游戏)”

……

“伊万,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关在这里一辈子?”

“不会的,耀,我相信。”

之后的几个小时,我和伊万聊了一些东西,比如说能够想起来的,到这里之前的事情。伊万是一个学生,刚上大学没多长时间,本想当一名医生。而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自从我有记忆,我就已经来这里了。

“白大褂也问过我,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说我是个学生,学医的。”伊万说。

伊万认真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形式。我们,在一个破屋子里,铁门是新换的,窗户砸不开,角落里那几本大厚书和半截水管是我们可用的武器。神秘的白大褂和伊万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一样,有很多手下,他自称是医生,可伊万觉得他一定是个神经病。

我们最后确定的事情,是我们没疯,而且我们没法出去。

要想出去全靠运气。

我们在屋子里转悠,希望找到别的潜在的出口,伊万绕到那个转动的排风扇下面,说我们有可能可以突破那里。我们搬来了书,做了个垫脚的,然后伊万拿起他那半截水管,踩了上去,敲击那几片持续转动的扇叶,过了约摸二十分钟,伊万从上面下来,摇了摇头说没用。

我们只好又回到各自的床上,商量怎么逃走。伊万走到那个楼梯旁边,伸手抹向那些护栏,他抓住一根,掰了掰,没成功,他就拿起水管,敲击那根可怜的栏杆。

他成功给我弄下来一根空心铁棍,他把它递给我,告诉我按计划行事。

我们大概摸清了这里的规则,药一天两次,早晚各一次,只有那时候我们有机会接触到外界。

所以其实现在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等,等那个大喇叭响起来。

我不知道我们在沉默里浸泡了多长时间,我只知道最后我们终于等到了机会。大喇叭发出嗡嗡的声音,我看见伊万抬起了头,半眯的眼睛睁开了。我们盯着那个大喇叭。

“吃药时间到。”

铁门外隐约响起声音,我们俩冲过去,躲在门边上。铁门被人打开的那一刻,伊万闪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起水管就砍,我在他后面,拿着棍子乱抡。后来我们发现这么胡来根本不行,对方人太多了。

伊万的水管被收走了,我的铁棍也没能幸免。

我们被人强灌了药,然后被他们扔回了屋子。我和伊万躺在地上,和我第一次醒来时一样。

静默中,我听见伊万开始啜泣——也可能是我在啜泣。伊万站了起来,搂住我,把我抱起来,抱到床上。

“伊万,我们会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

伊万没有回答,只是轻拍我的后背。

“我不相信,这破地方就没有一个能让我们逃出去的出口!这是什么个鬼地方啊!那个白大褂又是什么人,我看,我看他才是疯子!他才是神经病!我不是,我和你都不是……伊万,我和你都没生病,对不对?”我没控制住自己,在伊万怀里喊叫起来。

“对,我和你都没病,耀,都没病……”

我有点头晕,估计又是白大褂给我吃的药弄的。

恍惚间,我看见铁门打开了,白大褂站在外面,他走了进来,看着我。

“你要打败它,耀。只有你打败它,你才能出去。”

打败谁?

“伊万。”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朝铁门看去,白大褂并没有在那里。伊万躺在我旁边,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胸口。

我尝试挣脱伊万,但是他被我弄醒了。他哼了几声,迷糊着睁开眼。我脑子里满是白大褂说话的回音。打败……伊万?哪个伊万?是他还是我身边躺着的这个?

我坐起来,看向那玻璃,外面夹缝里的天空呈现出铅灰色,和灰色的墙融在一起。地上晃动的光也浅了许多。大概是要下雨了。

伊万也坐起来,奶金色头发乱蓬蓬的。

“早安,王耀。”

“嗯,早安。”

我打算先不和他说白大褂的事情,也许那只是我的一个梦。伊万倒是乐于跟我聊他梦到了什么。

“耀,我昨天做梦了,我梦见我和你,翻过几道齐腰高的矮墙,转过几个弯,我们跑到大门口,大门打开了,外面是蓝得吓人的天空和明亮的太阳!耀,你知道,梦境是未来的先兆!”

我问了他许多问题,比如白大褂和他的人有没有出现,我们又是如何打败他们的,尽管我不知道我今生是否有幸能看见伊万所说的“蓝得吓人”的天空。

“王耀,如果你自己能够出去,你会抛下我吗?”

“当然不会!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就是……万尼亚的朋友们,之前都扔下我了呐……”

“万尼亚的朋友?”

“就是我的朋友啊。”

“但是我不会的。”

“我相信小耀你不会的。”

之后的几天,我和伊万屡次尝试逃跑,但都以失败告终,不过我发现伊万变得越来越奇怪。自从我做了那个关于白大褂的梦,伊万就经常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小耀不会抛下我的吧?”

我怎么可能抛下他?

这几天,我控制不住自己发怒的频率越来越高,我觉得一通大吼之后蜷在伊万怀里嚎啕大哭的自己,像个真正的精神病人。伊万从来不对我发脾气,他搂着我,劝我,哄我,直到我睡熟。

晚上,其实我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在这里,日月的更替跟我们毫无关联,那一小条天空似乎总是灰色的,我躺在床上,伊万躺在我旁边的床上。

铁门发出吱呀一声,一些光透进来。

白大褂走了进来。我和伊万几乎同时坐起来。

“是时候结束了,王耀。”白大褂说,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微笑。

“结束什么?”

“结束你的想象。”

“想象?”

“这间屋子,这里的样子和你看到的不一样,这里的人和你看到的也不一样。”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里没有大破房子,也没有伊万。”

“没有伊万?”

白大褂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我旁边床上的伊万用手捂着脸。

“对不起,小耀。”

“为什么?”

“我不是真的。”

“你是真的!”

“你回答我,”白大褂转向伊万,说,“你上的大学叫什么名字,你的专业是什么?你说你上过一段时间,那你告诉我,你其中一个宿舍舍友的名字是什么?你上过什么课?”

“我不知道。”伊万回答。

伊万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黑色的缝隙爬满了他的全身,他柔软的米白色围巾开始像泥土一样裂开。我向他扑去,拉住他布满裂缝的手。

“对不起,小耀,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不是真的,我是多余的那个。他说得对,你是王耀,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王耀。”伊万说。

“可是,可是你是真的,你一点都不多余!”

伊万摇摇头。

他消失了。就像陶土做的娃娃沾了水。

“这是怎么回事!”我转向白大褂,我分不清自己是在低声细语还是在吼叫。

“他不是真的,他是你的想象。我很早以前就提醒过你,我也提醒过他。”

记忆在我脑海里旋转,关于白大褂的那些也浮了出来。

“他吃药了吗?”

“你吃了,他就吃了。”

“世界上只有一个王耀。”

……

这个世界在震动,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再醒来时,我躺在干净的床上,旁边是一扇窗。我坐起来,这里是一间病房。角落里堆放着书和词典,还有一个一人高的玩偶。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内容是一块灰色的天空。

只不过,少了伊万。

门被人打开,白大褂走了进来,他告诉我,我病好了,可以出院了。

然后,我被人接回了我陌生的家。

阴雨天时,有些记忆还会复苏,伊万的影像还会出现。

有一段时间,我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似乎已经忘了那间破屋子长什么样,我忘了角落里堆了几本书,忘了那个玩偶是一只熊还是一个娃娃,我忘了餐桌旁边放着几把椅子,忘了那个排风扇在屋顶还是墙面……我忘了那里的墙壁和床,也忘了那里的浴室。

我知道总有一天,那些记忆会消失殆尽。

不过,关于伊万,我不会忘记的,因为在那些真真假假的日子里,他是我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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