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中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只知道玩,在小城市里待腻了,想要飞到外面瞧瞧,在滚滚红尘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如果高考不努力,这辈子就只能待在这座小城了。
老二是我高中最好的玩伴,元老级好基友,不管什么无厘头的想法,只要提出来,就会陪着你疯的人。
世界上可以好生相伴的人都有相同透亮的心,遇到彼此相知的人可以一览无遗的展示出自己的内心世界,不含保留的解放天性,老二就是那样的人,傻笑起来一副讨好人的损样,肤色很白,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白的肤色,像是拿白纸糊上去那样干净白皙。
从认识他的那天起,我就没睡过好觉。
早上天刚亮,老二端正坐在床上开始做法,“阿尼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限你们快快起床”,一通念一通乱比划,往往在大悲咒,佛经,阿尼陀佛过了一遍之后,我们就乖乖起床了,开始被吵醒时又气又笑,后来,一起闹腾,谁比谁牛逼。
有一次班主任突击查房,打开房门看到几个大小伙子打坐姿一本正经的在念经,吓的憋出一句话:哎哟妈呀,你们这是要上天啊,这玩意儿,吓死我了。一个南方的教书先生吓出北方语言,说吧,谁派你来的。
老二有事求人都表现在行动上,嬉皮笑脸的跟在你屁股后面端茶倒水,实在不起作用,来硬的,一把抓你到床上架起双脚学着日本动作片的高难度pose,把铁架床晃的嘎嘎欲坠,后来被他学成了招牌动作,隔壁的舍友跑来当耍猴看,逗得人群涌动。
慢慢长大会发现,找一个与自己分享快乐的人很难,可是找一个愿意分担忧愁的人更难,这个人是真的为你好的人。
高中时期生性痴颠,解放天性之后,做了很多出格的事。宿舍的集体活动就是老二创办的,煞是壮观,撩人心弦,咀嚼着辣条,内心深处有股热辣辣的力量破喉而出,十几个大小伙子就着辣条亢奋的扯着浑厚的嗓音进行激昂的大合唱,一阵雄性激素饱满的嗓音绕破安静的黄昏或静谧的夜晚,隔壁的室友或是住在对边宿舍的女生们干脆躁动起来,一起大喊大叫,声撕这份紧张的,宁静的总是让人郁闷的生活。
这时候保安大叔通常会拿着手电筒气急败坏的在楼下破骂:“吵什么吵,再吵集体出来罚站。”
管他五音不全,管他完美的答卷,什么的都消失掉好了,当下的欢乐最重要,青春总是那样无拘无束,直耿,欢喜了笑,受伤了哭。
有次老二从家里回来一言不语,径直的往床上躺,拿着一串铃铛摇,这么躺了两天后,睁着一夜没睡的血丝眼泪眼婆娑的说了一句:我家小黄掉井里淹死了。他家小黄淹死了,每日洗澡,我们拉着他往水龙头里冲,一群光的屁股的年轻小伙搞得水声沸腾,清凉的水往头顶一冲,劲爽。
(二)
“老二,不要怕,你马上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我站在手术房郑重其事的握着老二的双臂。
“那你不要走,要等着我出来”,老二颤抖着双唇看着我。
“我不走,我不走”,我使了个眼色让老二进去,手术们关紧之后,我们一溜烟的跑去耍了。
术后老二丁丁包着一块沙布,发肿的原因,小鸡鸡大了好几倍,“谁要敢随便造谣,小心你们裸照红遍校园。”受老二的要挟我们守口如瓶,只是看着他换纱布的时那笨拙的动作,一群人无端端的大笑起来。
茵子在术前认识,书店艳遇,同抢一本书,这狗血剧情真是找错人啊,老二这家伙没谈过恋爱,女孩没害羞他倒先红了脸,硬是拽着我拦在人家教室门口要来了号码,末了还把我介绍给茵子旁边的女同学,凑到我的耳边说:好看的都让我上,内在美,心灵美的都留给你。你丫的,你怎么不说你捡剩下的。
几天没见老二,茵子逮着我就问,“城城,老二这几天怎么了,不爱搭理我?”
“这事儿不好说啊,男人的事你就别管了,主要是为了你俩未来的性福生活着想啊”,我坏笑着说。
茵子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隔天带了一份鹿鞭让我给老二补身子,说是老板独家推荐,错不了。好家伙,这玩意喝下去,老二那家伙受的了吗?
两人感情好到要拿胶水粘在一起,一个大男人说话突然变得娇滴滴,让人好心梗,世界很大,我好想出去走走。
好吃的零食都往茵子那里搬,以前是我们独家特权,风水变了,只能望着老二背着肉肉渐行渐远的背影,走在石子路上,回头对着我们渴望的眼神说一声:不用送,不用送。
(三)
两个人交往了一年,感情已经没有懵懂年少的稚嫩,高考那年风风火火的计划未来,老二却在某一天凭空消失了。
茵子知道后开始慌了,联系不上老二,往日光彩照人的脸上多了一丝不解。
晚自习下课,遇到茵子,她专门在那儿等我,本想一溜烟跑走,不料她追上来拖住我衣服,用些许强悍与质问的语气问我:告诉我,老二他妈的孬种躲哪去了?
这次看得真切,茵子憔悴了许多,以往红润的脸色被阴暗的病变颜色代替,头发也一根一根的零散在脑门,有多伤心才能把眼睛哭肿,她只是恋爱中的小女人,她没错啊,为什么该她承受这些悲痛的事。
“告诉我,老二到底去哪儿了,告诉我”,茵子歇斯底里的哭着再次问我。
“他转学了,一星期前跟他妈妈搬走的”,我看着失落的茵子,把老二转学的事说了出来,我也不爽,别让我逮着你,否则你就得挨揍。
(四)
在单亲家庭长大的老二从小就听妈妈的话,爸爸在他十岁的时候跟别的女人跑了,留下妈妈一个人陪伴老二成长,俩人相依为命,只要伤害老妈的事,他都不会做,这次也是一样,老二妈妈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老二身上,指望他成才,怎会在人生第一阶段中让儿子受到影响。
老二转学到另外一间寄宿学校,在剩下一个学期的时间里老二妈妈坚持转学,老二起初不同意,后来妈妈以死相逼才答应此事,茵子成了他最放心不下的人,老二甚至责怪自己像爸爸一样,做了抛弃妈妈的男人,心里一直处于沉重的枷锁当中,换了号码,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中断了。
以逃避的式代替面对,留下残局不道而别,对于茵子,你真的很混蛋。
大人总会以"我说的都对“的语气告诫我们,就是那样的语气扼杀了多少想象,他们完全不知道,稍加鼓励就会很努力的我们真的很容易满足,请不要吝啬对我们说出这些话语。
大家都开始奔向不同的目标,高考之后,我去了一座海湾之城,听说茵子没发挥好,落榜了,还有人说她复读了。
上了大学,开始忙碌的生活,上课,吃饭,社交,娱乐,参加活动,我遇到了很多人,再也没有青春年华里的人一样真实了,偶尔还会怀念以往的生活,也会重复播早已过期的号码,只把这份青春里的印记当作你在我生命中经过的唯一证据。
(五)
一年后的某个清早,打来一个陌生电话,像这样的骚扰电话二话不说定是会直接挂掉,看着屏幕呆了好一阵子,顺手按下了接听键,没有任何理由任何提示接通一个陌生的电话。
就是那个声音,多么熟悉多么青春的语气,仿佛又回到往日嬉戏玩闹的光影,没有太多心思的岁月年华好像就在眼前,就在发生着,这种稍纵即逝的感觉唤起心底早已沉睡的记忆,原来发生过的事一直生活在你的身体里,不论时间怎么摧残,只要听见熟悉的声音或是看见消失的背影,就会唤醒。
谈到茵子,不道而别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了吧。早就已经失去味道的青春初恋,怎么还会提起呢,应该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完美的答案。
“哎,你跟茵子,还有联系吗?”试探性的小心询问。
我以为听错了,茵子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茵子性子要强,不服输,堵着我们班主任要来了电话号码,打电话给我妈妈,许下一个承若,说,高考之前不会再跟我见面,不打扰我,请我老妈放心。”老二说。
老二高考失败,选择参军入伍,茵子决定陪着他,填选了老二所在的城市,现在他们,正在约会。
逃避,就一直是输家,唯有面对,才是赢的第一步。这一次老二没有选择逃避,高考失败之后,跟老妈摊牌,回来找茵子,茵子也一直在等着他。
停顿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老二的声音:等退伍我就娶她。
已经习惯了在某个人的成长中一起生活,当这个人离开之后,不得不面对现实,也渐渐学会了没有你之后的新方式生活,猛然回头后才发现,原来没人陪伴的自己也走了那么长一段路,这就叫成长,如我,老二,茵子,在抽身离开之后,都学会了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