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如果云知道( 本故事纯属虚构 )
台中的林太太暗叹儿大不中留,台北的刘太太也有相似感受。如今云霏长住凌家别墅。最近她又忙于录音,偶尔也在录音室将就一夜。这一来,她与肃轩夫妇的来往竟少许多。家中只剩逸琪,比起往日全家齐聚欢笑时未免冷清太过。
刘太太自嘲是劳碌命,不会享福。肃轩体贴她,家中常年雇请女佣。她却偏看不惯旁人料理家务。过去两个女儿的房间,一贯由她亲自打扫。如今闲得慌,逸珺的房间更是保持得一尘不染。她总想着,逸珺临时起意回来,若是房间蒙尘,那她这个妈咪就当得太不称职了。
比起逸珺从小齐整素雅的房间,眼前逸琪的总是忒凌乱。幼年起,各种洋娃娃和布偶熊就占满妹妹的床,醒来她也不知整理。想到这,妈妈不免摇头叹息,谁叫她这么多年只生了这么个女儿。
因她体质孱弱,生完逸琪后也曾怀过,不过都以小产告终。最后一胎已成形,据护士经验还是个男胎。此次之后,医生诊断她再难怀上。伤心之余,她决定还是好好疼爱眼前这两个女儿。妈妈偏头略略一笑,肃轩总说他太偏心逸琪,未免言过其实。对于逸珺,她也是发自肺腑来疼的。
新婚伊始,肃轩便和她从医院抱回了逸珺。当时肃轩还义愤填膺破口大骂凌涛禽兽不如,为了再婚连女儿都不管。而她,抱着熟睡中睫毛长长呼吸均匀的逸珺,便暗暗立誓要好好将她养大。
她收拾完逸琪的床铺,将洗净的衣物放进壁橱。无意间,她抬眼瞟了瞟逸琪梳妆台上的化妆箱。要在平时,妈妈从不窥探先生和女儿的隐私。毕竟她连信箱信件都懒得分拣,大多不过账单和DM广告罢了。
此刻的她一时兴起,好奇起女儿的化妆品来,想了解妹妹如今的小世界是否和自己的还有交集。记得妹妹小时候最爱翻开自己的化妆盒,抹上胭脂,涂上口红,一脚深一脚浅踩着她的高跟鞋,令人忍俊不禁……打开上层,不过是些时下年轻人用的彩妆品牌。渐次望向底层,她竟发现个被隐藏许久的秘密……
刘太太不敢隐瞒肃轩。她承认自己宝贝妹妹,但还不至于混淆是非,利害轻重不分。毕竟妹妹的品行是攸关她未来的第一等大事。而肃轩回家一听此事,说了句“岂有此理,荒唐至极!”便气到闷声不吭,又来回踱步,要太太赶紧打电话催逸琪回家,盘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逸琪因与父亲关系改善,听妈咪电话里一说,只当老爸关心她,催她回家吃晚饭,便回了几个三流女艺人去泡PUB钓凯子的提议,急匆匆拦了路边的计程车赶回去。她在圈子里本就被排挤,好容易找到机会融入。眼见她又变卦回家去做乖乖牌,自然被那几个昼伏夜出的女艺人集体鄙视,如今她也顾不得了。
进门后她才发现,老爸又沉着一张脸,站着对她劈头盖脸问道:“你又瞒着我们做过什么事,最好统统主动交待出来。不要等我拿出证据,大家难看!”
逸琪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仍不明白怎么惹到老爸,直接答:“没有啊。我最近除了拍片,就是录影上通告。除了认凌先生作干爹那次,从小到大,我真没瞒过你们什么啊!”
妈妈在爸爸背后,赶紧用眼神示意逸琪不要陷于被动,并用手比出信封大小的长方形提示。逸琪不懂妈咪的暗示,却显出一丝慌乱:“什么、什么啦,有什么证据,爸你就拿出来啊?我哪知道你们讲些有的没的!”
逸琪倏地想起一件事。她正欲上楼回房,却被肃轩喝住。他手里拿的,正是她想要确认是否安全的物件。完蛋了!东窗事发了!逸琪悄悄用手捂住脸,又觉得掩耳盗铃,无奈放下。
“我问你,你拿别人寄给你姊的信作什么?”肃轩强抑心中的怒火,盘问逸琪。
“我……我帮姊收着啊。她大学时一直住宿舍,现在又老不在家。我看到信箱有她的信,就替她保管着。”逸琪即兴胡诌,说着说着觉得也能自圆其谎,神色即刻恢复坦然。
“保管!说得好听!这封信抵达,起码有大半年时间。你姐快毕业时,你也常去凌涛公司,怎么不把这些信件带给她?我记得有次逸珺还问起我,有没有见过她的信,说是从温哥华寄来的。我还在纳闷,逸珺之前跟人家通信通得好好的,从没问过我有关信件的事。可见,这寄信人和信件内容对她来说都很重要。现在这几封信都来自温哥华,最近一封寄出时间在去年六月下旬。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逸琪见老爸追本溯源,谎言一戳即破,只好承认:“好啦,我说啦。其实,是干……是凌董让我这么做的。他不想让姊收到这些信,想要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所以……”
“所以,你就助纣为虐,成为破坏你姊幸福的帮凶!说,是不是凌涛许你一张张合约的好处,就让你干出这种丧尽天良、败坏门风的事!喔,怪不得,最近又有新片约!可做尽坏事,会有好报吗?哭有什么用,你活该当不成当家花旦!这是报应啊!”肃轩痛陈其词,同时也为逸琪的糊涂和贪小而担心难过。养不教,父之过。这是他铸下的大错!逸珺,爸爸对不起你!没能守护好你的幸福!
肃轩要逸琪赶紧去向云霏道歉,并将这些书信送还给她。逸琪面有难色,再看着老爸严肃铁青的脸,只好照办。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云霏和李嫂二人。还好,凌董不在。逸琪暗暗放下一颗心,二话不说,直接将信件递给云霏。
云霏看到这些信件颇为讶异,直问逸琪信件的来历。逸琪支吾其词,不想夹在她和凌董间左右为难,只说是海外投递差错延误所致。云霏着急看信件内容,也不管逸琪编得漏洞百出,又请李嫂为小妹端来果汁。
逸琪心乱如麻,正不知该如何自处。于是她匆匆打声招呼,留云霏一人在客厅读着迟到的信件。读读停停、恍恍惚惚间,云霏发觉不管信件内容为何,事情已如过往云烟,无从提起。
这么说,茂雄已经归来。难怪近来街头唱片店大门上都贴着酷似茂雄肖像的宣传招贴。当时保姆车掠过路口,云霏以为是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现在想来,莫非茂雄也已成为歌手?极有可能。他的创作才华一流,歌喉清透直入云霄,不说陆先生求贤若渴,其他知名制作人应该也会想要争相签他吧。
可为何他回国大半年迟迟不露面?为何他在信中诉尽相思苦,归来后却杳杳无音讯?难道他连家人也瞒着不说?不然,为何茂松小弟迟迟不告诉她,他已经回来了呢?茂雄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云霏在等一个回答,她向天问,向星问,向云问。如果云知道,它会如何回应她?
附主题歌词:许茹芸《如果云知道》,词:季忠平/许常德,曲:季忠平
爱一旦结冰/一切都好平静
泪水它一旦流尽/只剩决心
放逐自己在黑夜的边境
任由黎明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想你的心/化成灰烬
真的有点累了/没什么力气
有太多太多回忆/哽住呼吸
爱你的心我无处投递
如果可以飞檐走壁找到你
爱的委屈/不必澄清
只要你将我抱紧
如果云知道
想你的夜慢慢熬
每个思念过一秒
每次呼喊过一秒
只觉得生命不停燃烧
如果云知道
逃不开纠缠的牢
每当心痛过一秒
每回哭醒过一秒
只剩下心在乞讨
你不会知道
云霏在客厅沙发上呆坐到黎明。李嫂几番来劝她回房歇息,见她俱是痴迷沉醉的样子,也不敢惊扰她,只搬来御寒毛毯,覆在她身上。清晨时分,云霏才渐觉困乏,酣睡入黑甜乡。
这边语风则在公司被同事揶揄,追问他和蒙娜究竟“要好”到什么程度?语风还蒙在鼓里,直到同事们炫耀似地找出录播的采访回放,他才尴尬得知蒙娜将那首灵魂撕裂的手稿擅自影印并公之于众了。
语风自然不喜蒙娜这么做,却也不敢忘怀她的知遇之恩。他暗叹了口气,就当小小报答她一次,不必计较那么多吧。再说,这首歌已提交给公司,进入收歌环节。顶多算是提早曝光,也没什么实际损失,还可当做为新歌造势啊。他这样安慰自己。
对于同事们的试探,他当做充耳不闻。蒙娜自知理亏,走进他的创作室,将影印件交还给他。二人相顾无言,彼此心照不宣。突然两人又同时开口,语风忍不住笑出声来:“Diana,还是你先说吧。”
蒙娜自觉愧对语风,先道起歉来:“诚歹势,没经过你同意,我偷拿了你新创作的手稿去影印……”
语风摆手,一副不在话下的大度,反令蒙娜觉得仿佛钻进自己设下的圈套,或是走进荒漠的流沙里,一旦陷进去就再难上岸了。从此不是她有恩于语风,而是她一辈子欠他的了。蒙娜自然也无法再当面向语风坦诚爱意,或请他承诺守护他们的爱,因为在那次记者会采访中,她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至少在明面上,他们只能是朋友了。不管在同事面前,还是两人独处时,语风都没有再提那晚的事。但善于捕捉细节的蒙娜还是窥探到语风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还是对自己动心了,对吗?
附背景歌词:阮丹青《予取予求》,词:白进法,曲:游鸿明
像荆棘密布
愈挣扎愈痛苦
也许我想要的幸福
它已经迷了路
彷佛像中毒
愈爱心愈糊涂
却情愿像一个俘虏
已经习惯被辜负
任由你予取予求
只要能分到温柔
尽管你的爱三天两头
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
任由你予取予求
给你天空和自由
不管这爱情还能多久
依然在原地为你等候
云霏的专辑录音已步入收尾阶段。陆鸣与其他制作人组成的团队开始日夜赶工,加紧制作云霏的首张个人专辑。经过三个多月的录制与母带后期制作,企划团队已开会选定第二、第三波主打歌。只是陆鸣挑来挑去,始终觉得这十首中竟挑不出第一波主打歌来。专辑发行就暂缓,只等他拍板确认。
发片前的宣传预热还是按计划进行。云霏头一次答记者们的问题,心里难免有些发怵。采访结束后,她倒是被陆先生称赞不卑不亢,有张有弛。只是如能再含混些,偷换些逻辑概念,让记者们如坠五里云雾,那就更好了。陆先生也叫云霏别紧张,多答几次就不怯场了。
而平时不看娱乐新闻的林太太,上次看到儿子和女艺人纠缠不清的绯闻,现在又看到逸珺出现在电视里做采访,说是要发片了。明明是逸珺,怎么又变了个名字呢?
鸿华打电话给儿子,追问:“那个逸珺也跟你一样发片做歌手了吗?你们在不在同一家公司?我在电视上看到她了,可名字不叫逸珺啊,到底是不是她?”
语风怕阿母追根究底,赶紧含混承认:“是啦。不过唱片公司那么多,我也不知她在哪家。”其实他明明通过MV得知了逸珺所在的唱片公司,对,就是芷方劲敌——灵动唱片。可他又怎么对阿母诉说呢?他明明在意云霏,却只能眼睁睁看她闪闪发亮,远嫁异乡;他不想去在意的蒙娜,偏偏孟不离焦,如影随形。
附背景歌词:熊天平《太去在意》,词曲:熊天平
我想你/我需要你
今生今世我
永远不想转移
我眷恋你/我死心塌地
朋友都说早该放弃
改变自己比较容易
你的心已经不住在这里
你的心梦游繁华世界里
我们俩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宇宙里
你像只鸟仿佛在林间跳跃
追寻风追寻空气的自由
我抓不到你生命的重要
因为太去在意/烦恼永不停
越是得不到越在意
因为生命中有太多不同的定义
把梦留在自己的心里
“你们究竟是怎么了嘛?喔,成名了就耍大牌,王不见王了吗?我记得逸珺上次过来时,不是刁蛮任性的女孩子啊。是不是你辜负了人家,人家不理你了?”
语风哭笑不得:“哪有?你儿子还没有那么大本事,可以甩人家。”
“那是逸珺她看不上你了?不对啊,你比她还早发片,又在帮公司写歌,她没道理觉得你没才情啊?”
只见茂雄爸接过话筒:“是你妈想太多了。茂雄,你不用理她。在公司还住得惯吧?”
“是,我目前一切都很好啊。有领薪水,公司吃住,爸妈你们不用担心。”
“你也不用操心我们。过得去就好;一切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你早已成年,该承担的,要学会自己去承担。好,我挂了。”说毕,志文就挂上电话。鸿华揪住他衣袖:“你干吗那么快挂大弟电话?我还没问清楚呢!”
志文背过手,一如既往惜字如金:“下次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