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的魔力阿飞是早早体会到了,那时也不过6岁。
村子里的孩子们过年时用来点燃炮仗的大多是祭拜用的竹立香,通常一支可以用到手指冻的通红。打火机是断然没有的,那个时候就连红绿头的火柴也都被称作洋火,而洋火那短暂却又绚丽的能量当然需要被用作更重要的地方比如说做饭上。同行的小伙伴中谁要是兜里装有满满一盒火柴,那地位可是其他人都无法企及的。
伙伴们紧紧地围在一起挡住干冷的北风,一双双小手把竹立香聚在一起,那画面像是充满着圣光,静静地等待火焰燃起。擦火柴的孩子把式熟练,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夹住火柴的木棍,搭在中指上比划出一个30度左右的斜线切入,火柴头上的硫磺和盒子侧面的红磷摩擦像是凭空画出了真正的火焰。而竹立香受了热,袅袅的青烟包裹着一丝淡淡的香气升腾起来,慢慢地融化进天上积雪的云。火星就隐藏在白色的灰烬里面,要吹开才能让它更快长大。如果不小心竹立香灭了火也不要立马用掉珍贵的火柴,孩子们会用另一支燃着的先去尝试着引燃它,小心地吹着像是要把他手中的能量传递给另外一个,也有胆大的用刚引燃炮仗的红光去试图重新点燃它,然后数着秒赶快地扔掉,这是种惊奇的冒险,却也看得出孩子们的智慧与勇气。
阿飞是这个小队伍里普普通通的一员,也会带着露着手指头的棉线手套从裤兜里掏出双响炮从村东头一路扔到村西的水泥桥边,平时在城里有多束缚现在就有多洒脱。父母买了一个春节的炮仗自己个肯定是放不完的,所以谁的炮仗少了就送一盒,散来散去也算是和不熟识的小伙伴们打成了一片。过年家里的亲戚走动很是频繁,也常常会逗趣家里的小孩们,阿飞就不止一次在放炮的时候被大人用香烟换掉了竹立香,还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教唆着吸一口别灭了火。阿飞的手里放佛是拿着刚炸好的甜糕,烫手又舍不得丢弃。这时候悠闲的娱乐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焦灼,看着火光渐渐暗淡,阿飞也终于在慌乱中吸了一口,那真是让人绝望的感受。
焦油和尼古丁的味道从口腔直穿到肺,再从喉咙返回到鼻腔和牙齿,当然他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化学物质的本质,只是觉得整个人有些窒息、眩晕和恶心,想要张口把所有的一切吐出去结果却变成了奶声奶气的咳嗽,而周围人的一番不知道是起哄还是嘲笑的声音让他更觉得羞愧,立马扔掉香烟哭着追打起那个始作俑者,可是小孩子哪能追得上大人的步伐呢?大家的笑声更大了,阿飞只能一边哭一边返回把刚才扔掉的香烟踩得粉碎,这是他最后无助的抗争。
阿飞六岁的年过完了,什么都没有记住,单单只是记住了那个让他觉得黑暗的瞬间,香烟一出场就带来了厄运和羞耻,他觉得这是他一辈子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