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明节的那天,是我们正式分手的第78天。你收到了北京大学研究生的复试通知,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休假。你那么开心,我没有理由不替你高兴。可是,当我写出祝福的话语,耳边响起了陈奕迅的《爱情转移》。那首歌让我停止了输入,颤抖着蒙住眼睛,却无法阻挡眼泪的来袭。
我灰溜溜地隐身了,你也没再找我搭话。窗外淅沥沥的小雨伴着寒风吹来一阵阵潮湿的气息,我紧紧地抱住双膝,像一条渴望被拧干的毛巾。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多美好的愿望。只不过,现在的我只有目送你的背影,看你选行的资格了。
我的爱情卑微得像一朵开在尘埃里的花,你的离开让它枯萎,零落成泥。
2、
还记得高一老师点名时,我们常常同时答到的经历么?那么相像的两个名字,不免让我们对彼此多看一眼。我是个活泼的人,是班里的团支书;你成绩好,老师赐了你班长的名号,这两个特殊的身份自然让我们有了更多的交集。
高中的绯闻盛行得很没道理,我们不过是比别人走得近了些,就有好事者开始说辞。最后竟让老师觉察到了,她刚从师范毕业,从来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她悄悄地叫我们去了操场,在一圈圈漫无目的的行走中言语忐忑。我看着她和我们同样稚嫩的眼神,在屡次表明我们没有早恋却不被相信的情况下,只得同意她将我从团支书的职位上换下来的提议。
那天夜里我第一次失眠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父母我失去了他们引以为豪的学生干部的身份。开家长会的日子到得很及时,平常我都会帮着出出板报,上台作为学生代表发个言,可这次我不得不在会场消失,躲避妈妈责难的眼光。
临近高一结束的那个月,我经历了好多事:被同学和老师误解,和父母争执频繁,失去了我的团支部工作记录本。我应该把这些归算于你么?生气的时候我在心里说了你好多坏话,但是走过你身边时,我的恨意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当我开始刻意地感知你若有若有的目光是否停留在我背后时,我恐慌了。我不知道我们伪装的谎言是不是会成真,但我可以肯定,我是真的早恋了。一份当时青涩却自以为成熟的感情在我心中悄悄萌芽。
文理分班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理科,而我则在成绩单前艰难地去了文科班。我不敢说文理我到底偏向哪边,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和你留在同一个班,继续差遣你给我收作业,在自习课上分吃你递过来的话梅。
我一直都以为情窦初开只是淡淡的划痕,不会留下无法弥合的疤。直到那天,你抱着一摞书送我上二楼的文科班,我看着你健步如飞的背影,突然鼻头一酸,无力地蹲在台阶上抹泪。雀跃的你似乎完全不能体会到我内心的不平静,走出好远都没有回头看看跟不上你的我。
那段距离,贯穿了高中后两年我们相遇的任何场景里。我在新班级有了自己的圈子,你在重点培养下也找到了奋斗的目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越走越远,从以前的互相调侃慢慢变成见面时一个简单的问候与微笑。
我把对你的暗恋写成诗篇,尘封在日记本里。隔了那么久,我自认为早已放下,只是因没能和你成为亲密的朋友而有些懊悔。
地震,奥运……08年的中国发生了很多大事。而我的人生也再次转折,高考落榜,进入复读班。
你拿着重点大学的录取书上了学校的红榜,人群涌动中我隔着玻璃看你笑容阳光的照片,恍惚记起酸甜的青春往事,一片氤氲的水汽蒙上双眼。
这就是距离,我只能再一次观摩你走向胜利的背影,和两年前一样。
3、
复读了一年,我的成绩仍然没有什么起色,第二次高考我依旧只上了三本线。失去复读耐心的我,毅然决然地打包行李去了海南的那所学校。
大学接触的社交网络让我们再一次相遇。我们有了更多时间和自由维持网络上相聊甚欢的友情,逐渐拾起往昔相知的感觉。我的大一生活因为你的指导,多了份规划和美好。在北京那样的大都市,你进化得越来越有思想。你常常给我推荐好书,用你的思考教会我人生的道理。
不知是不是我的单纯与无知让你看到了你从未看到的世界,你竟然在我们相识的5年后向我表白。
我遭遇到了20年来最意外和惊喜的情绪。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将你放在心中某个不敢触碰的位置。你的优秀和我的烂成绩是那么鲜明的对比,它们让我自卑不敢抱有奢望,却停止不了我对你的仰望和期盼。
We're fall in love.在我心中,这是一句能和"Yes,I do."相媲美的宣告。
我们一个天南,一个海北。隔着三千多公里,15个省市谈这一场形同异国的异地恋。身边的同学体贴我们的艰辛,我只能满足地笑笑,5年陌路的光阴都能被我们追回,这点距离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满足的同时我也会很没出息地犯怯。我想象你身边精彩的世界一定能让我晦暗无光,那么我又怎能坚信你能保持对我的喜欢呢?可是,任何鸿沟都有被打破的可能,我还是期待,我们能这样走下去,细水长流。
可是,我们现实的距离真得能在我们的心靠近后消失么?生日那天你给我邮寄了一个礼物,是一本包装精美的西方文化史。先前浪漫的猜想旋即破灭,我在众人讥笑的注视下局促地将它收进抽屉,再也没敢翻过。
你不理解我们所处的环境是那么地不同。你和你的同学都向着更高的方向走,抱着一展鸿鹄之志的梦想;而我身边的人大多只是混个文凭吃口饭,没有你们那样的追求和精神享受。
他们都觉得你是一个酸腐清高的人,是十足的书呆子,不懂浪漫不够体贴。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每晚聊天你都会说你的未来蓝图,那里面有我。你说我们要一起走向崭新的明天,这就是我对幸福最大的定义了。
那晚不知怎么我突然说到很想吃鱼面,第二天就看见你把QQ昵称改成了“伊人面馆”,签名是:洗净双手纤尘,为你做一生鱼面。我欣喜地咀嚼着那句话,某次夜聊,我不禁想起你这个温暖的举动,于是分享出来。在一片羡慕的声音中,不知谁不以为然地吐出一句话:“你还指望高材生给你做面啊?可笑!”
嬉闹戛然而止,言语犀利的我被这句话扼住了喉咙,做不出任何还击。其他人也不再说话,伪装成平静入眠的样子。我知道,他们也和我一样,没有睡着。
我们这群早已淡忘成绩重要性的落榜生,心中一直怀有对学习尖子的复杂感情,我们妒恨他们钦佩他们,同时也不自觉地看轻了自己,在比较中加深了对未来的恐惧。
我真能走进你的未来里吗?进步的空间越发狭小,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和硬伤。
4、
寒假难得轻松,回到父母身边的我不再去思考这些“门当户对”的问题,停了手机没有和任何人联系。我希望平静过后一切都能回归正常,等我回到学校,一定能鼓足勇气跟着你好好走。
可没想到一开学你就火急火燎地问我是不是要分手。我诧异了,原来我人间蒸发的这段时间,你已经向我所有的好友询问了我们是否合适的问题,得到了很多质疑和规劝。你说每次说话,你都在谈你的理想,而我却只是说我的生活。你觉得我儿戏了你的感情,不肯用心投入。
我并不是不肯与你分享我的看法,只是我觉得自己的思想太浅薄,会让你不屑一顾。我不敢与你比较价值观的高度,它们就像高中的成绩榜一样让我难堪。我只能说我每天所做的,上课吃饭看书娱乐,它们单调乏味,却是我最真实的生活。
但是你却斥责它们的肤浅,认为是我不肯对你袒露心迹的借口。那么我是否要坦言我的自卑让你破除误解,撕碎我仅有的尊严来维持你大男子主义的自以为是?
我不想解释,沉默地接受了你的分手请求,但是在我心里还当你是好朋友。
你改掉了你的昵称和签名,我把刚从图书馆借来的考研书籍归还回去,你不再怀念我们的爱情,我也不用强迫自己,朝着你的方向好好努力了。
没有了风,云还能飞吗?我抬头望向天空。原来,我是那么轻视自己,就像一朵毫无重量的云,循着你的方向找寻自己的梦想。现在你走了,谁来为我掌舵?
我说服不了自己,我可以笑着和你聊天,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那样。但我还是无法忘记伊人面馆的诺言以及你假象我未来的模样。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总是落在你的身后。就连爱情,在你看淡看清的时候,我还是沉溺其中,难以自救。
复试后你顺利地被北京大学录取,你的下一个目标是去哈弗进修,我已经再也追不上你的脚步了。
也许有一天,你会创立自己的企业,书写你的时代;会找一个优雅的名媛为妻,香车美酒,出入上流社会。而那时的我,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文职人员,整天和油墨A4纸打着交道,同另一个普通小职员作伴,在狭小的单元楼里安生立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想抱怨所遭遇的一切,这是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有关家的畅想只是一座充满爱的小房子,有着橘黄色的灯光。平凡夫妻,家庭琐事,有一个愿意洗净双手纤尘,为我做一生鱼面的人,就是我向往的幸福了。
没有风,云依旧能飞。我不再比较,带着最平静的心走我自己的路。关于你,我不奢求,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我,在你生命中,有如昙花般短暂的开落。
年少轻狂的梦想归于尘土,而我和你的故事就当是一场童话,和青春的舞台一起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