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阳光还很刺眼的很多个下午,厚重的蓝色窗帘挡住了明亮,光从狭小的缝隙里钻进来,投射到我的课桌上,张张在一旁安静的做着各科作业,我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巴望着某刻能将窗帘外面的阳光都拥入我怀。两点钟到四点一刻,我每时都在注意着将要溜走的阳光,它走远了,溜到了别人的课桌上,又从缝隙里消失,依依不舍的不止是触在手指的热度,还有天然的温暖,不带瑕疵。
《诗》云,“言念君子,温润如玉。”也着实幻想过不读书以后的生活,在喧嚣里开一个书吧,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守着一大堆古今中外的书籍,午夜睡在书架旁边也好;音响里全是盘旋在天花板上空的静谧的小夜曲;心平气和,不争不闹,又正好爱上一个温润的男子,一盏茶,一本书,身旁有三两知心友人,四时光阴,就在温暖当中流动,不染俗世,静待终老。
返回来再看当初的这些生活念想,应该是十六岁的少女才拥有的幻想,不被现实玷污的生活,意念的种子只能洒在心里了。倘是现在,万万不敢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过上六七十岁的生活。因为我的的确确看到,满头银发的她,坐在夕阳里,手中撑着报纸,耳朵里听着小调,车声,风声,喧闹声,别人的游戏全然与她无关。她是六十岁,该享受一下午的安静充实,而我不是。
梦到自己只身处在寺院,身着袈衣的禅师庄严肃穆,要剃掉我的眉毛,我倒也是顺从,只给他剃完了,才从梦中醒来,怔怔地醒着,久久不能释然,心中却存着安稳与踏实。只是一个寻常的梦,算不得什么,若真是要寻根问底,间或有信仰的人终会被世人庇佑吧。
摊开手掌,细看象征着生命的那一道曲线,掌心的脉络或十分清晰,新生到死亡,只不过短短几十个春秋,依照此时自己的年龄,生命又度过了几分之几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与彭祖相比,我们只有蝇虫大小,但是我们会把五颜六色的生活涂上圣洁的外套,超过每一个节点之前,都在尽力寻找使自己与外界达到平衡的支点,不高不低,或依赖或顺从,从不敢反叛,就如叶藏所说,我表面上笑得很开朗,并且给别人带来欢笑,其实内心非常阴郁,我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不过,我年幼时就已得出一条经验,女人若是突然莫名其妙啜泣,只要拿出些天使,吃下去她们就会心情一转,破涕为笑了。我们会尽力使自己与外界和谐,与人和乐,从来不会触及别人的底线,只会让自己一步步退缩,只想着这样的自己才不会痛苦生活,不理会内心煎熬。
欣欣然,假如,一生只做一件事。
选择在泥土里生活,就将自己化作一粒沙,无数沙粘合在一起,建构成坚实的土地;选择在大海当中遨游,将自己化作蔓草,纠缠不清过一生,亦或者做一条拥有七秒记忆的鱼,前一刻的恩怨,此时都作废;也可能在云端之上,嗅着人间烟火,却不染一点儿世俗。化作云,化作风,化作苍穹,包括万物。
假如,还是用一生做好了自己,做熙熙攘攘人群中的一个,循着心,而不是为利逐名。大隐隐于世,小隐隐于野。最终还是在世间烟火里穿透内心渴望的声音,可以是沙尘,是水草,是凝结成云朵的白雾,也可以是本真的自己,为己喜,为己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