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假期结束后新的一天,是我最丧气的日子。
新的希望尚未到来,而旧的已经消逝,青黄不接,上不上下不下,悬在空中,了无着落。
甚至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来缓解这无处安放的焦虑。
最后就漫无目的的,在微信里瞎聊。所幸我的朋友们,忙的虽忙,闲的也不在少数,工作时间里揪几个出来聊天,也不在话下。
其中一个男生,是高中同学,曾短暂地同过桌。
那时他是全年级第一名,我是吊车尾的。
我们俩的共同点是,都很有名。
他的有名自不用说,当然是因为成绩卓著,次次榜单第一,想不扎眼都难。
我的有名,则是跟他恰恰相反,我是混进理科快班里的傻白甜。
一水儿的理科高材生里,倘出现一个次次交白卷的,那效果同第一名一样,想不扎眼,也难。
我至今记得有次物理考试,我只勉强在第一道大题下写了两个公式,后面一水儿的白卷。交卷的时候,班里一个女生突然瞅见我的卷子,用一种见鬼的表情对我说:
你怎么后面的题都不做呢?
我那时第一次明白了一个道理。你的痛苦,别人是不会懂的。
我的同桌是个好人。在我短暂的差生生涯中,他是唯一一位会监督我写作业的同桌。
跟他同桌的日子里,我每次抄作业都要躲着他。一旦被他抓到,他就要痛心疾首,像唐僧一样碎碎念,你不会你告诉我啊,我给你讲啊,你为什么要抄作业呢!
翻来覆去地念。
可想而知我为什么宁愿抄作业,也不愿意让他给我讲题。
他是我在理科班遇到最好的同桌,但好景总是不长久,好像也就个把月吧,座位就换了。
我的同桌变成一个一头黄毛,满脸青春痘的男生,他本是坐在教室最后,一间教室最底层的位置。
虽然我也是差生,但我是不太愿意跟教室最后那一群人为伍的。我很不怎么喜欢这个新同桌,然而我无可奈何。
后来突然就发生了一件很神奇的事。
那段时间,班主任大概恍了神,很多同学自行换座位,班主任也不大管。于是几日间,我的同桌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有时候一堂课就换一个人。
很多年之后,我才听说,原来那时候,住校的男生们商量好了,要轮流坐我的同桌。
可惜当时的我,丝毫不知道自己竟有此魅力。
某天,轮到一个刚给我递过情书的男生,他从教室最后挪到我同桌的路上,教室里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哄笑声。
我感到非常难堪。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站起来,抱着下一堂课的课本纸笔,径直走到我的老同桌旁边,说:
你跟我换下座位吧。
他一句话也没说,合了书本,捧在手上,站起来就走了。
我在他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坐到我同桌位子上的那个男生,自觉没趣,第二堂课就换了回去。
我要起身换回座位的时候,旁边的女生悠悠地开口:
这也就是你让他换座位。要是换了我们,让他做什么,想也别想。
我怔了怔,去找他把位子换回来,没有道谢,他也没说话。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再后来,大概是大家都讨了没趣,我同桌的换人游戏终于结束了。
再过没多久,高二分班,我去了文科班,从此告别了差生生涯。当然,不是因为我成绩变好了,只是文科班有太多人,学习比我更差,我闭着眼也不至于考倒数。
我人生最低谷的一段时光就此过去了。
我常常记得在那段时光里对我伸出过援手的可爱的人们。那是十几岁的友情,真正的真实,不掺一点杂质的。
故事当然还没有完。
大四,我去广州工作。我的同桌也考了广州的公务员。
据他说,起初他听说我想去杭州,一心想要找杭州的工作,后来又自顾自地放弃了,循着自己的愿望,考了广州,却没想到,我竟又去了广州。
这下子,他再不表白,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了。
表了白之后,也是草草的,我觉得草草的,连他自己也觉得草草的。
有一次,他说顺路要来看我,我便叫他去KFC带几个蛋挞给我。左等右等不来,收到消息说,临时有工作,不来了。
我本不抱什么希望,也谈不上失望。
这样一来二去,我还没给他判死刑之前,他自己先放弃了。
我相信在高一的时候,他因我而敢于得罪一整班男生的情谊是真实的。
但单恋是一回事,落到实处是另一回事。
也许是在年深日久的岁月里,蹉跎得淡了。
也许是多年后的我,已经不是当初他记忆里的我了。
也许是离得近了,发现在现实中,我算不得他的良缘。
总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有想通是为什么。
这样淡了几年之后,再一联系,竟又有了些老友的意味。
我吐槽他的穿着和秃头,丝毫不留情面,他也不在意,任由我放肆胡说。
我也并不因他在人前人模人样,而给他留点面子。
这许多年之后,我们才终于达成了共识。相识十几年,而未在岁月的长河中一拍两散,殊为不易。能在寂寥之时寻一老友,侃天侃地,百无禁忌,已是难得的缘份,且行且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