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唐老师家的缝纫机,就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的缝纫机。那是70年代,物质匮乏。在小山村里母亲的一台缝纫机加上父亲的几十元工资,养活了一家六口人。
父亲是教书匠,从师范毕业分配到农村,什么农活也不会。母亲是地道的农民,扛起了所有农活、家务,还要抓紧时间做针线,一家老小的衣服、鞋都是她亲手制作的。
记得那时岁月,农闲时母亲家务做完了之后就是纳鞋底,那真是千针万线呀。
那时候我们兄妹四人,加上父母六双脚全是靠母亲,一针一线纳鞋底,做鞋帮,再缝制好鞋。关键是每个人穿着都非常合脚。平时是单鞋,过年是棉鞋。方口的、松紧口的、系带子的。母亲总是换着花样给我们做。
母亲灵巧的手,总是引来村里的母亲们的夸赞。他们的鞋样都是由母亲剪出来的,因为父亲是教师,家里可以订一份新华日报,大大的报纸可以用来剪成鞋样。那些妈妈们拿着鞋样回去照着,依葫芦画瓢,就这样一家老小的鞋就从这些妈妈们的手里面缝制出来。
母亲没有正规学过裁缝,却可以做西装以外的所有格式的衣服。我那时候最喜欢看妈妈做的中山装,口袋、口袋盖子,那个圆弧,还有车缝的线条,都特别美。
母亲做缝纫可以跟别人换工分。别人用工分换母亲去他家做一天或两天衣服。工分到年底可以分红,但我家总是超支。因为家里劳动力只有妈妈一人,妈妈怎么做得过那些男劳力呢?所以超支是必然的事。
母亲讲起来我们小时候的事,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带着妹妹去一户人家做衣服。因为那时候妹妹还不太会走路,就坐在小木车里。母亲只顾快点做衣服,妹妹那么小,什么也不懂,一天坐下来,小脚肿得像馒头。母亲流着泪抱着妹妹回家,把她的小脚放在自己怀里捂,捂到半夜才有热乎气。
每次听母亲讲这个回忆,也是泪水止不住地流。那时真的太苦了。
母亲有的时候还被请到隔壁村子里做衣服,缝纫机被来人挑去,母亲带上直尺卷尺画粉还有一把大剪刀跟在后面。这样她也成了一个百家饭的人。
有的人家零头布不要,母亲回来会带上一大包零头布。零头布也成了宝贝,母亲用它来为我们拼成书包,还有鞋。书包是用很规则的三角形拼成的,五颜六色,独此一个,别人没有。鞋也是,拼成花花绿绿,比绣花鞋还要美。
母亲还为我做过一件红色的的确良衬衣。领子边上是用白色的三角形嵌在里面。领子翻在外面露出非常漂亮的白色三角,好看极了。
这些零头布在母亲的巧手拨弄下,一件件都成了精品,满足了我少女时代的爱美之心。
现在母亲上了年岁,腰、肩颈容易犯病,加上视力退化厉害,早已不再做缝纫,手工活还偶尔捯饬。前几年还绣过十字绣。母亲一手的优质缝纫技术,我们姐妹仨没有一个学到手的。我顶多学了换拉链,做被套,孩子小的时候做过小夹克灯笼裤。
现在搬迁,连缝纫机也没了踪影。那时母亲用的缝纫机是买的二手的飞人牌,据说还是进口货呢。
母亲灵巧的手,让我们一家穿衣走路,都有了格外的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