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带着稚在租屋周围逛了一大圈,洛走路时有点颠儿颠儿的,看上去是在想什么高兴的事情,她平时穿高跟鞋走路可不是这样。
这个时节水果摊已经多了起来,面色黝黑的中年大叔坐在小区门口,一手抓起一颗金橘往嘴里送,喝了一半的三得利兀自立在摊边。
“老板,这金橘甜不甜哒?”洛随口问道,哪有人会说自己卖的水果不甜呢?稚偷笑了一下。
“姑娘,这金橘肯定甜,拿两个尝尝呗。”说完很爽快地塞了两颗给洛。稚每天晚上回家都会路过这些水果摊,和菜市场还有学校旁边煎饼果子的摊头一样,有很多外乡人到S市来讨生活。稚念大学时每次过年或者临近假期回家时公车、地铁和火车站就会拥堵得空气稀薄,有时还会伴着海鲜的腥味、汗液的咸味、工地的材料味、脚臭味……虽然家就在S市隔壁的W市,但是每到这个时候,原本1小时的路程就会拉长到3小时,期间还要被各种人群拉拉扯扯。有次劳动节因为复习功课没有回家,晚上想到市中心犒劳自己一下,却发现在地铁站里几乎没什么人,周围人小声说话都好像可以听到回声,站在地铁里面一望可以看到车位的电子报站牌,而餐厅里都空空荡荡的,仅有的客人都操着S市本地口音聊天,这就是有趣的S市。
天开始热起来,稚上班路上觉得拂面的风已经带着温热的湿气了,携着阵阵花香撩拨着嗅觉。地铁里的上班族们也已脱去冬日灰蒙蒙的外套,缤纷的色彩很像小时候常去公园门口的一捧捧彩色气球,不同的是,他们都争先恐后地往出口挪动。再过几个礼拜,下班路过公司旁边的小弄堂就会传来熟悉的花露水味道,这让稚想起老家的外婆。稚是外婆带大的,印象里她总是觉得别人的外婆更年轻,自己的外婆瘦的只剩皮包骨头,所以皱纹特别明显,她总是佝偻着背不知在厨房忙活什么,手臂上的皮肤组织松弛地跟着动作一晃一晃,像做拉面时甩的面粉。她做饭并不好吃,却坚持每天让稚一回家就吃上热度刚刚好的饭菜。外婆每天早晨都会用黑色的发卡把灰白相间的齐腰长发盘得整整齐齐的,像有强迫症似的不让掉落一根碎发。夏天喜欢穿着年轻时最爱的带小花点的白衬衣和国民时期老师穿的那种开叉蓝色半身裙,对了,外婆本来就是老师啊。稚有时会带着小小的嘲讽道“外婆,您怎么穿以前女孩子穿的衣服呀?不奇怪吗?”外婆却总是有些害羞似的笑而不语。现在想来,年幼的自己似乎太过刻薄了,外婆只怕是心理还惦念着二十几岁的那些夏天吧。
容易流汗的夏天以及总是被蚊虫叮咬的夏天因为被外婆的花露水喷洒过而有了嗅觉的记忆,不见得有多好闻,只是很多年来已经熟悉了外婆的夏天。“稚啊,你觉得痒就涂点花露水。”“稚流了好多汗呢,来喷点花露水就舒服了,像外婆一样,嘿嘿嘿。”虽然没有什么科学道理,稚却觉得喷过花露水的皮肤真的舒爽了许多,也就不介意外婆粗糙的大手总是刮疼自己的背了。直到大三暑假回家稚才知道外婆在考试前一天去世了,妈妈因为担心稚的学习没有让她知道。稚在整理外婆的衣物和相册时偷偷拿走了外婆的一件碎花衬衫、一张和外公的合影以及倒在地上的半瓶没用完的花露水。稚觉得外婆还是在那间飘着花露水味道的屋子里忙活着,等着稚放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