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县城的小巴士里,坐在我经常坐的靠窗单排倒数第二个位置,尽管整辆车一共也就十几个座位,但是再有限也应当有所选择,是吧。这个位子,不用跟人群接触,也可以吹到从窗户跑进来的风,还可以看到窗外更远处的风景,很适合我这个轻微自闭的历史性晕车患者。这个车窗外的风景会告诉你自己的更替,时间的流失,来去的价值。
坐同一个座位还有一个好处,一来一去,两边的风景就都能到眼里进心里了。其实这条线路两边的风景并没有填天南地北的差别,一片农田一座村庄,交替着,生长着相同的不同的作物,但都是绿色的,深的浅的浓的淡的,散发着泥土和水分的清香,偶尔混合着粪便发酵的酸腐味,被风送进鼻腔,钻进大脑,牵出久远的记忆,带着骄阳下水汽分子和酸臭分子的温度,暖暖的。
最近几次看到之前大片大片的水田里,出现了荷塘一般的景色,站满了清丽的荷花,铺满了热闹的荷叶,两边都有,断断续续一直到城区门口。风一吹,我的心就跟着她们一起跳舞,愉悦着,忘记了像罐头肉一样让人头晕欲呕的颠簸。
“一一风荷举”,是我看到的诗句,忘记了出自哪里,写的是何种情境,就是这么想到了,喜欢了。
记忆的画面重合了,那是一条村落之间可以走四轮车的普通沙土路,爸爸骑着那种前面有条杠的自行车,我坐在前面,妈妈抱着弟弟坐在后面,我们照常在周末去外婆家。
刚开始两边是挺直高大的杉树,中间会经过一条铁路,地基打得很高,形成一个坡,每次经过爸爸都会用力踩到踩不动的时候,才会把脚从踏板上放下,当作支点撑住一辆车和三个人的重量,然后让妈妈下来,推着车子,直到过了铁路,然后恢复原样,自行车带着我们一家四口从长坡上冲下去,很快很远。接着会经过一片很大很大的荷塘,那仍然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大的一片,每次经过都会觉得凉爽舒畅,好像脸上的风是那群跳舞的荷叶送来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关于荷塘的记忆,都是幸福的、愉快的,温暖中带着清凉的。就像,今天在车里一样。
“一一风荷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