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间的正中央盘腿而坐,所有的家具都被我挪到了离我至少两米的距离,我的身边空无一物,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整个屋子寂静无声,只有钟表的指针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那是我死亡的倒计时。
我今天一定会死。
我从小就有一种特异功能——知道别人的死期。我看到的人们,除了服装、外表,更重要的,他们头上都会显示他们死去的日期。当然,我头上也有。
我曾经跟踪了一个人三天三夜,就是为了试验这个日期到底准不准。结果就在那天晚上,那个人不慎从楼梯上摔落,不治身亡。
没错,这些日期确确实实就是每个人的死亡日期。
可是,这项特异功能也仅仅只会显示死亡日期而已,更具体的时刻、死法,这些都是不知道的。
小时候的我常常会提醒路上那些时间快到了的人,让他们早做准备,可这样只能招来别人的白眼和爸妈的毒打。我委屈,明明是实话,却被别人骂丧气。
我最后一次提醒的人,是邻居家的老奶奶。老人家八十岁的身体,身子骨硬朗,非常健康,所有人都觉得她能够活满百年,她时常会给我糖吃,会给我讲故事,她看着我从小长大。可惜,在我眼里,她命不久矣。
我在她大限将至的前一天告诉她,你明天就会死,赶紧准备一下后事吧。在一旁的我的父亲上来就给了我两个耳光,对面老人的子女脸色也不甚好看。
老人笑着,摆摆手,说:“哎,没事,小孩子嘛,童言无忌,没事的,没事的......”
虽然是这样说,可父亲还是把我拖回了家,临走前,我回头看着那位老人,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知道,这一去,便是永别......
第二天,老人在吃午饭的时候被饭粒呛到了,等送到医院时,已经太晚了,脑缺氧,这眼睛一闭,便再也没有睁开。
从那天起,我就被邻里邻居看作不祥,他们让他们的孩子远离我,在我背过身的时候往地上吐唾沫,说我的坏话,诅咒我,侮辱我......从那时起,我不再提醒他人。
但我决定默默帮助别人避免死亡。
我的死期在我头上悬着,也就是说,在那个日子还未到来前,我是不会死的。
知道了这点,我便胆子大了起来,甚至敢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可是,即使这样,我也挽救不了别人的命运。
一天的傍晚,我遇到了一个想投河自尽的女人,当她跃入水中的同时,我也一跃而下,在湍急的河水中将她拽了出来,我知道,我是不会死的。
女人头上的日子,正是那天的日期。看着旁边一边咳嗽一边吐水的女人,我笑了,我帮这个女人避免了死亡,满足的快乐从心底升起。
女人哭着说完了自己生活的不如意和对自杀的后悔,最后千恩万谢地走了,我看着她穿过人群,穿过半条马路......最后,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撞飞。
她瘦弱的身体如同折翼的鸟,划过一道鲜红的弧线,最后砸进了我的心底。
我绝望了,命运无法抗争,无法躲避,我所能做的,仅仅是隔岸观火,或是视而不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不断的在城市里游走。我看过无数人的死亡,我尝试拯救一些,可往往刚帮他避免了一个死亡陷阱,更多的巧合便接踵而至,置人于死地。甚至,我帮助一位中年男子躲过了坠桥、车祸、高空抛物、抢劫、坠楼,可是,他最后还是在那天晚上在他的床上死于心梗。
命运就是如此霸道,避无可避。
我释然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享受生活,反正知道了自己的死期,那不管怎么作,不到时候就一定不会死,不是吗?
我开始酗酒,蹦迪,飙车,泡吧,去世界各地,玩极限运动,普通人能玩的几乎所有东西我都体验了一遍。最后,我我终于玩够了,开始闭门不出,开始计算着自己离死亡还有多久。
经过这么多年的验证,我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不可避免,我所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切准备,盛装迎接自己最后的时刻。
这一天,终于到了。
我从凌晨开始就一直坐在客厅里,家具已经在前一天全部挪走,以防我被绊倒摔死。我一整天都不打算吃饭喝水,防止呛死。如果没有必要,我甚至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可是,我越是坐的久,我就越是发觉——
我在害怕死亡!
我有些觉得自己可笑,我明明已经见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次死亡,最后,自己却害怕着死去。
越往下深究,就越是觉得蹊跷,我不是在害怕着死亡本身,而是自己的死法!
多年来,我见过那么多的死法,自杀他杀谋杀误杀枪杀刀杀咒杀......我也见过人间最凄惨的死法,也见过最美好的死法。
最好莫过于寿终正寝,可我就是害怕。当我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那些画面就会不断在我的脑海中浮现,那个女人在空中支离破碎的身体、中年男人飞溅而出的脑浆、老人家因缺氧而紫红的双唇......这一切,都在使我恐惧,我在恐惧死亡的痛苦。
房间里的每一个细微的响动都会令我毛骨悚然,窗户上噗噗拍打的鸟儿在我看来都像是吸血鬼的蝙蝠,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狰狞可怖。
我不知道命运给我安排的死法是什么,我在恐惧这最后的答案。
我在后悔。我后悔为什么没有把每个窗户都撞上防盗窗铁栅栏,这样就不会有被入室抢劫犯杀死的风险。我后悔为什么没有事先将头顶的吊灯取下来,这样就不会有被砸死的风险,我后悔,为什么不换一幢低矮一点的房子,这样就没有楼房坍塌的危险。我后悔......
我在客厅的正中央瑟瑟发抖,我期盼我的死法不至于让我遭受太多的痛苦,我期望我死前不要遭受过分的惊吓。
心脏跳动的声音震动了整个客厅,吞咽口水的声音有如雷鸣。
我的心脏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跳动,我的大脑无法处理如此紧张的信号。
我知道我会死,就在今天。但我不知道我何时死,怎样死。
我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我不想再为这件事担惊受怕,也许我要为此等到这一天的最后一秒,但我绝对承受不住。
我站起了身,大脑一片混沌,我不能将我的死法交给命运,我不能忍受如此的折磨与惊吓。
我找到了一根绳子,并将它系到了房顶,并在末端系了一个环。我环顾这个客厅,终于在这夕阳西下的黄昏,我将脖子套入了这个圆环。
顺利,没有阻碍。
在这一刻,我知道了,命运安排好的,我最后的答案——是我杀了我自己。
作者萌新,笔力尚浅,不喜轻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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