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腊月二十几, 窗外稀里哗啦的爆竹声在提醒我们:年又来了。
说到过年,还是儿时的年最欢乐。儿时常常从过完年就盼望着什么时候再过年,因为过年有新衣服穿,有吃不完的瓜子糖果,还有再怎么玩耍,爸妈也不会斥责的自由。
那时的年特别有仪式感。春联必须是手写的,我家的一般都是腊月二十八左右,舅舅来我家现场挥墨,父亲带领我们做好前期准备工作,他在集市上买尚好的笔墨纸砚,我和弟妹们负责用红棉线把整块的红纸裁剪好,舅舅铺开红纸,凝神静气,用小碟子倒上墨汁,轻舔笔锋,红色、墨色交织舞动,毛笔与纸张细微的摩挲声让人舒服,使人陶醉,舅舅一边写,我们一边把写好的对联整齐划一的放在空地上等待晾干。堂屋里瞬间弥漫着浓浓的墨香,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纸上,就好像是等着给新年穿上新衣服。
母亲会在大年三十的早上熬一大碗浆糊,重头戏来了,父亲带领我们挨个给家里所有的门窗户扇都穿上红红的新衣,大门上贴的是父亲喜欢的诗句“山不厌高自报天,水唯善下方成海”,还有一年写的是“粳稻年年观获乐,子孙世世读书声”,房门贴的是“多读孔子书,少饮杜康酒”,橱柜上贴的是“年年有余,岁岁平安”,鸡笼、猪圈上贴的是“六畜兴旺”、家门口的树、柱子、石磙上都统统贴上大写的“发”字和“福”字。父亲一边贴,还一边和我们解释这些诗句出自什么出处以及其中的意思,也就在那时我知道了什么是上善若水,知道了圣人孔子和名酒杜康,知道了根据平仄贴上下联,知道了正门的“福”字要正着贴。最后父亲一定要登高,在正门两侧挂上大红灯笼,年的仪式感瞬间就拉满了。
那时的年特别有味道。它是甜的,每年三十晚上,母亲会熬一锅有红枣、桂圆的红糖水,在初一早上喝,寓意着新的一年甜甜蜜蜜、团团圆圆。它又是咸的,家乡的咸货名不虚传,每年冬月家家户户必须要腌制几刀咸肉,以肥瘦相间的五花最宜,咸肉蒸千张、蒸豆腐,那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它还是充满火药味的,父亲每每过年都会买好些炮竹、魔术弹和擦炮。放炮竹是他的专属,一般在年三十吃年夜饭之前放,家家户户比着放,谁家的放的早,谁家的放的响,谁家的放的时间长,当然是越早越响亮越红火越好,导致年夜饭越吃越早。大年初一凌晨放的是开门炮,那个炮是单个的,特别响亮,引火线还短,一般人不敢放,都是由身强力壮、眼疾手快的成年人放。开门炮放的越早,代表这户人家越勤快,勤能致富是家家户户的美好愿景。初三早上还要放个送年炮,这个炮不着急,放了就代表三天大年过完了,又要开始新一年的忙碌了。魔术弹和擦炮是我们的专属,我和弟妹每人一根,一起放,各自数着放了多少个,放完了的魔术弹就被我们当成孙悟空的金箍棒来耍,那时候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那时的年还特别欢乐,这个欢乐是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给的。每当年夜饭吃完,烟花盛开过后,一家人齐整的坐在一起,等着看倪萍和赵忠祥。我爸最喜欢倪萍和姜昆了,还有经典的《宇宙牌香烟》《打扑克》《主角和配角》《相亲》《吃面条》《卖拐》《超生游击队》《昨天今天明天》等经典段子,可谓辛辣讽刺,紧跟潮流,他们或用幽默讽刺当时的社会状态,或反映典型人物性格,让我们捧腹大笑的同时,看到做人何为正确,那时的段子真的可以笑到哭。
过年还会收到压岁钱也是极其快乐的一件事。那时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最受爷爷和父亲的宠爱,他们给我的压岁钱也是最大,有时是五十,有时是二十,而弟弟和妹妹通常只有五块或十块。我们收到崭新的票子时,心里都会美滋滋的,知道那是份甜蜜的爱。会小心翼翼的塞进枕头底下保存,或者放进衣服的里层口袋。这些钱我们都是可以自由支配的,一般都用来买新学期要用的新文具和练习本,偶尔买点糖饼、花生豆和辣条等小零食,还会买些当时最流行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射雕英雄传》主题画片。
如今的年,在正月十五元宵节狂欢夜过后,就飞走了,在不痛不痒的拜年短信中溜走了,在你追我赶中感觉变味了。年或许还是那个年,只是我们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