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告诉大家一个村里很玄怪的真事吧:我们那里有个疯嫂子,一个人在半山腰堆了个石屋住着。
说起这个疯嫂子,是个性格温软的人,见到人就笑眯眯的,从来没有跟邻家啥的红过脸吵过架。嫁到我们村里的时候,算是个年轻的美人儿。可惜当年生个女孩子,她的婆婆重男轻女意识严重,不愿意养,说是个赔钱货,将来是人家的人,本来以为婆婆就是嘴里嫌弃,想不到这个婆婆还挺歹毒,趁着嫂子不留意,把女娃溺在水缸里淹死了,然后轻描淡写地告诉嫂子孩子被子捂了,一口气没上来,不知怎么就没了。
疯嫂子就此发疯,她不打人也不骂人,一个人发呆几天后,一个人跑到村后的半山腰,自己用石块堆了个巴掌大的石屋,她躲在石屋里,连晚上也不回来。任凭大哥拖她也不走,把皮肤都脱掉皮了,大哥累了一松劲,她转头跑回去。
那个年代,山上到处都有成群的野狼野猪,邻家大哥担心,陪着她坐了两晚上,最后熬不住了,光是外面的风声,都瘆人的慌,疯嫂子却不知道怕,最后只好由着她一个人住着。
奇怪的是,她发疯了两年,住在那里竟然没遇到过野兽伤害她。
大哥心疼她,经常跑到她的石屋去看,给她用木棍支了张像是床的家具,拿张破席子铺上。她没得吃的,送些玉米面的馒头搁在石块上。到了冬天,寒风凛冽,疯嫂子好像金刚护体,也没见受冻。
大家都说:“那个疯子,十天半月就吃个玉米面的馒头,也没有见到她吃别的啥东西,能活着都是怪事。”大家有时候上山,都会带点吃的放在她的石屋,有时候她在那,从来不伤人,还认得大家,跟大家打招呼,多数的时候她不在那儿,漫山不知所踪。
村里有一户人家,家里的老汉专门抓鳖,他用一把三叉的铁叉子,用来叉老鳖卖。
一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疯嫂子在她的石屋,听到外面有动静,她跑出来一看,一头狼,嘴里叼着个什么东西,还嘤嘤地有声,狼的眼睛在黑夜里发着绿光,大概叼着的东西重,跑到山上疯嫂子的石屋旁,坐在那里歇息喘口气。
疯嫂子一听声,知道那狼嘴里叼着的是个娃,她发疯了一样冲了过去,那头狼看到有人就跑,疯嫂子顺着山坡紧追不放,跑了二里地,狼跑不动了,把娃丢下,疯嫂子抱起娃一看,是个女娃。
邻居大哥清晨看到自己的疯婆娘抱着个女娃回家,女人浑身上下衣服都被山上的刺撕烂了,女娃还嘤嘤地有声气,连问都没有来及问,就熬了米汤赶紧地给喂上。
疯嫂子说:“我的娃回来了,我从狼嘴里撵下来的。”
一大早,村里就炸开锅,抓鳖的老汉要起早去抓鳖,老婆去厨房忙着烧早饭,回屋再一看,自己的娃没有了,两人到处找,心里也明白,大概给狼叼走了,而现在就在疯嫂子的怀里抱着。
“你家的疯婆娘捡了我的娃,”老汉来到邻居大哥院里说,“给狼叼走的,亏得你家婆娘给撵下来。我要谢谢你家婆娘。把娃还我吧。”
疯婆娘不给,说:“胡说,这明明是我的女娃,你敢抢我的娃我跟你拼命!”疯嫂子死死抱住孩子,谁都不给近身。
老汉说:“是你的娃?让我们瞧瞧俊不?”农村人都喜欢打量人家的娃儿。
老汉想看看娃被狼伤得怎么样,掀开娃的衣衫,女娃的后背有狼叼的牙印,正好三个排在一撮,老汉心里一惊,后背发凉,那个印子像极了他叉老鳖的三叉子的叉印。他没言语,还真的把女娃还给了疯嫂子。
老汉回头跟自己的婆娘说:“这个娃,该是疯婆娘的”。老汉回到家,就把三叉铁头砸了,再不叉老鳖卖了。
这件事情传得十里八乡都知道,老汉把孩子送给了疯嫂,算是报答她救下孩子,疯嫂子有了孩子,也不发疯上山。她的婆婆知道了厉害,也不敢再说啥,帮着喂养女娃,求得心里一点安生。
疯嫂子不疯了,一如回到了从前。过了两年,又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但女娃在她家,地位谁都撼不动。因为她是疯嫂子从狼嘴里撵下的,人们都习惯称呼她是“小狼女”。
更怪的事是,孩子上学,老汉家里的孩子成绩都差,早早辍学务农,没有一个成龙成凤。疯嫂子的两个亲生儿子成绩也差,只有这个“小狼女”,天资聪慧,成绩优异,即不像她的原生家庭的兄弟姐妹,也比疯嫂子家的两个弟弟强百倍,一路高歌猛进,考取了大学,成了两个家庭唯一上大学的有出息的孩子。
疯嫂子夫妻老了,被“小狼女”接到城里住上了高楼大厦,她的亲生父母还在农村,长大后小狼女自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去看望同村的亲生父母,老汉说:“闺女,你命里注定是人家的娃,我们只是生下你,你不用挂念我们,孝顺好你的父母就行。”
疯嫂子现在已经都七十多岁了,喊她疯嫂子喊惯了,她也不介意。她的那段经历,她早已经坦然面对。有一次我遇到她,忍不住好奇,问:“嫂子,你还记得山上的石屋吗?”嫂子答:“怎么不记得,都说我疯了,我真的没有疯,就好像有人拽着我要上山,不上山不得劲。”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结,等着契机到了才能救人并自救,人世间的事情环环相扣,好像是设定好的,该走哪一步路,都是命中注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