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注析》 ——终风(札记)

《终风》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疐 。

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这是一位妇女写她被丈夫玩弄嘲笑遭遗弃的诗。《毛序》:终风,卫庄姜伤己也。遭州吁之暴,见侮慢而不能正也。州吁是庄公的儿子,在名义上也是庄姜的儿子,《毛序》作者认为她遭到儿子的欺侮而作此诗。但诗中【顾我则笑,谑浪笑敖】等词,似不切合母子间的情事。朱熹《诗集传》:庄公之为人狂荡暴疾,庄姜盖不忍斥言之,故但以终风且暴为比。认为是庄姜受丈夫卫庄公欺侮而作。清代学者魏源、王先谦皆从朱说。今按:就诗而论,这首诗写夫妇不睦是可以肯定的,但一定坐实是庄姜伤卫庄公不见答之诗,则既无确据,亦无必要。

全诗四章,写出了一位妇女对丈夫既恨又恋的心理过程。首章伤心丈夫对己的轻薄狂暴;二章却又思念起这个掉首不顾的夫君来;三章更是想得睡不着觉,希望丈夫知其思念而打喷嚏;末章则由己及彼,希望丈夫反过来也能想念她。每一章语气都有一层转折,层层递进,将一种既怨恨又思恋,既知无望又割舍不下的矛盾心理表达得委婉尽致。汉司马相如《长门赋》描写陈皇后的愁闷悲思,始以【君层不肯乎幸临】的失望,继之【摶芬若以为枕兮】的希冀,终则【魄若君之在旁】的痴情,所用手法与终风是一脉相承的。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终:既。

暴:迅疾。诗人以疾风兴丈夫的狂暴。齐诗暴做瀑。《说文》:瀑,疾雨也。诗曰:【终风且暴。】齐诗释此句为【疾风暴雨】,但兴义仍同毛诗。

则:而。王引之《经传释词》:则犹而也。 文二年《左传》曰:【《周志》有之,勇则害上,不登于名堂。】 言勇而害上也。(勇则害上意思是,勇气如果不加以引导反而危害到了国家,这种就不是真正的勇敢,所以释则为而)

谑:调戏。

浪:放荡。

敖:放纵。

王先谦《集疏》:谑浪,谑之貌。笑敖,笑之貌。盖谑非不可谑,而浪则狂。笑非不可笑,而敖则纵

意思是:并非不可以调戏别人,但是太过放荡则显得轻浮。并非不可以笑,而太过放纵狂笑则显得狂妄。这句话意在注意界限,玩笑需要注意一定的限度。

中心:即心中。

悼:伤心害怕。《说文》:悼,惧也。陈、楚谓惧曰悼。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霾:大风刮得尘土飞扬。古人称为雨土,诗人以此兴丈夫心理阴暗,爱情转移。

惠:顺。《毛传》:言时有顺心也。

然:语助词。《说文》:然,烧也。嘫,语声也。语助词当为嘫字,经典多借然字为之。

肯:鲁诗作肎,肎是古字。王先谦《集疏》:诗人言公或意顺而肯来乎,冀望之词。

莫:不。莫往莫来即不往来,下【莫】是增文足句。

悠悠:形容思念之情绵绵不断貌。

悠悠我思:王先谦集疏:望其来而不来,故思之悠悠然长。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疐 。

曀:天阴而有风。《尔雅·释天》:阴而风曰曀。

不日:不到一天。

有:同又。朱熹《诗集传》:不旋日而又曀也。亦比人之狂惑暂开而复蔽也。

寤言:醒着说话。马瑞辰《通释》:据《考槃》诗【独寐寤言】,传云:在涧独寤,觉而有言。则此言【寤言不寐】,亦当训为觉而有言。

不寐:难以入睡。

言:助词,无义。

疐:韩诗疐作嚏,打喷嚏。严粲《诗缉》:愿汝嚏,……愿其嚏知己念之也。按旧时民间亦有【打喷嚏,有人想】的谚语。

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曀曀:天阴暗貌。韩诗作㙪㙪,曀是㙪的假借字。《毛传》:如常阴曀曀然。《说文》:㙪,天阴尘也。诗曰:㙪㙪其阴。

虺虺:雷始发之声。象声词。朱熹《诗集传》:以此人之狂惑愈深而未已也。

怀:思念。严粲《诗缉》:愿汝思怀我而悔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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