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午后,阳光如此甚好,天空像一张浅蓝色的纸,几片薄薄的白云轻飘飘地“跃然纸上”。此时,我正阔步走在一方圆几公里的绿化带里。在这疫情隔离期间,还是每天出门走走,到没人的地方转转、透透气儿。

这里一年年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都四月天了,冰雪才刚刚消融。眼前的这片绿化带,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大树,倒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乱七八糟地、疯狂任性地生长着。被风雪压倒在地的、有齐腰高的黄草东一缕西一丛地杂乱无章地扑散在各处。在午后的阳光里,这片裸露的大地呈现出一片气清肃穆的灰黄色。

荒草堆里有两只乌鸦在扒找着什么,被我走动脚步声惊动了,它们抬起头来瞧了瞧,然后张开翅膀、扑扇着飞落在附近的一株枯树上。映着阳光,它们乌黑的羽毛散漫着发蓝的光泽。它们一前一后地扯着大嗓门叫着,粗嘎亮响的声音让这片野地显得更加地荒凉空旷了。

我背朝着阳光,在草径上一路走着。突然,在不远的荒草丛中,传来两声嘶哑的鸭子叫。这引起了我的注意,待走近了,才看到草丛中有一只公鸭。只见它伸着脖子直挺着一颗深蓝带着青色的鸭头,一圈白色的小羽毛镶嵌在它脖颈上,两片绿黄色的细长嘴巴一张一合地在叫着。在离它有十几米远的地方,我停下来了。它显得那么紧张不安,晃了晃身子,又想飞走,可又舍不得什么。

现时值初春,是植物发芽,动物交尾的季节,野鸭儿也应该是成双成对的。为啥它就孤零零的自己呢?我四处张望着,看看是不是还有一只母鸭?没有。可它这么慌张地在叫什么呢?我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它,发现它的头不时地歪向地面看着,我顺着这只公鸭的眼光看了过去。

哇!我看到了一只母鸭。它侧卧在荒草中,一只橘黄色的鸭掌半翘着,身上几鬃灰白棕色的狸花羽毛被风吹的一动一动的,可翅膀上的那根灰白色大羽却僵在空中。我心里略微一紧,它受伤了?

我不由得往前走两步,这只母鸭一动没动。怎么它死了?我正犹豫不定时,忽然,一阵疯狂的犬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眼下的平静。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附近一家后院里的两只大黑狗,眼里露出凶光、张开白色的利齿,边吼着、边狂扑过来,我不由惊得后退了一步。所幸,这两条凶猛护院的大黑狗被铁丝篱笆给挡住了。

此时,这只公鸭也大受其惊,再也抱不住那瞬间的极度惊恐,张开翅膀、大声嘶叫着,慌乱地飞了起来,在空中绕了一圈后,径直朝东边一条野河的方向飞走了。

这时候,大黑狗们也停止了狂叫,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我抬头望着公鸭子漸飞漸远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远处模糊不清的树梢处。

风儿又轻轻地吹起,我低头看着这只死去的母鸭,不免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伤感。它身上的狸花羽毛随着风儿颤颤微微地飘动着,不知什么原因它的生命就停在了此处。陪伴它身边的那只公鸭,则惶恐不安、遭受了惊下,落荒而飞了。这一场生命的生死离别,从此它两也就阴阳两隔、各自西东了。

周边很安静,只有风儿吹着荒草发出的凄凄索索的声音,像是在说些什么,..... 。我站了一会儿,感慨着大自然里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随后便转身慢慢地离开了。

北方的四月,天像变鬼脸似的,说变就变。三天晴,两天阴,还有两天不是雨,就是雪。大概有五六天,我都没来这片野地了。这天还是午后,风和日丽,我又来到这片长满杂木荒草的土地,一路东行。

春天来的也真是快,几天没来,脚下的草地在阳光下都已泛青变绿了,灌木枝上也抽出了淡绿色的嫩芽。小道旁的两棵杨树也都抽穗开花了,被风吹落在草地上的杨树穗花儿,像一条条的毛毛虫似的横七竖八地掉在草地上。几只小麻雀在树枝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到处都充满了春的气息。

我边走边瞧着四周的春色,不知不觉间接近了那天见到野鸭子的地方。我又想起了它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禁不住地朝它们呆过的那儿望了一眼。这一瞧,倒是把我给愣住了。我又看到了它,那只公鸭子。只见它侧卧在那只死去的母鸭子旁,在荒草丛中仅露着它那深蓝带青的脑袋、不时地在四处张望着。

我走近了它,它已不再那么紧张,只是趴在那只死去的母鸭旁边,也不想站起来,小声嘶哑着叫着,似乎想喊醒它的同伴,也像是自言自语地在说着什么。这都五六天过去了,我以为它再也不回来了。可万没没想到,它飞离了这么远,还是找回来了。不知是什么自然的力量在驱使着它这般地“痴情”,真是令人感叹。

我盯着看了它一会儿,就打算离开了。可转头一想,这五六天了,这只公鸭是咋活过来的,露宿残风?可它吃什么?前几天又下了两天雨,在这早春深夜里,气温很低,它又是怎样在这黑暗里孤独徘徊、忍饥挨饿度过这寒冷长夜的?想到这,我才注意到,它显得有些虚弱,不太愿意站起来,也不再大声喊叫。看到它这副样子,我想明天再来,给它带点儿吃的。

次日,还是午后那个时辰,我拿了块面包就过来了。快走到它在的地方,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抬头看过去,没有它的身影,是不是它飞出去找食啦?

可当我走到它呆的地方,我被眼下的状况惊呆了。昨夜还是今晨这儿发生了什么?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屠杀的现场,腥风血雨、令人惨不忍睹。只见那只母鸭的躯体早已没了,尽剩下一团团鸭毛,被风吹散在四周,有些粘在荒草上,有些还飘在半空中。再看那只公鸭,它早已被开膛破肚,只留下了一层皮毛。它那一身漂亮的羽毛,像是一件华丽的外衣,现已破烂不堪、满是血污地被丢在了荒草丛中。它仅剩了头,一只眼睛半闭着还朝着那只死去的母鸭方向。

真是目不忍视。我掉转头、默默地走开了,手里还拿捏着那块面包。

这天傍晚,天降冰雨,打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作响,至晚间就没有了声响。我拉开了窗帘,只见夜空中不知何时已飘起了漫天的雪花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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