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一天,王逍和往常一样从熟睡中醒来,他趴在床上。阳光透过窗户笔直地照射在他半裸的身体上,有些发热,他感觉有点难受,他翻过身来,接着把身子移到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他伸手挡住眼睛,睡眼朦胧地从手指缝里看向窗外,又是虚无的一天,他想。
片刻,王逍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床头拿起手机,按下开机键,乍眼一看,已经九点。他一如既往的软绵绵的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目视前方,斑白的粉刷墙上贴着一张海报,海报里的人物用一种仿佛能洞察时间之奥秘的眼神凝视着他,使他不敢有一丝的倦怠之意,他的眼神停留在海报下方漂亮的白色字体上,“过去,现在,未来的区别或许只是人的一种幻觉——爱因斯坦”王逍喃喃地念叨。
这句话具体意味着什么呢?王逍不得而知,室友早早便已出门,宿舍里安静得出奇。他冥思着今天所要做的事情:实验、咖啡屋、酒吧。事虽不多,甚至算不了什么,但却足已充实原本虚无的一天,他想。这是阳春三月的一天,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暖绵绵的微风从窗口溜达着进来,散发着海棠花的清香。
稍稍整理一下床被,他便拿起洗漱用品朝着位于学生公寓走廊另一头的洗浴室走去。出宿舍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这么困,一种莫名的情绪感压抑在心头。
“逍,等我一下。”走在公寓走廊里,他隐约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便随即停下脚步。这个点儿,大伙儿都已经出去,走廊里空无一人,他回过头来,只见这时从旁边的宿舍里出来一个人影,首先看见人影的是便他那如牙刷一般的寸头,他叫张恒,是王逍在这所大学里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
“嗨。”王逍打招呼说,他还有些困意,因此说话尽量简单明了。
“起这么晚,昨晚都干嘛了?”张恒问他。
王逍花了好几秒努力去回想昨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想起来,也许是因为自己还没睡醒的缘故,他想。
“昨晚,我在酒吧兼职。”虽然他没想起来,但他仍然记得自己每晚都会去海森堡酒吧做兼职。
张恒走到王逍身边,他俩一同朝着洗浴室的方向走去
“哦,也是。对了,你的实验做得怎么样了?”张恒问。
“快结束了,已经在处理数据了。”王逍回答。
“没遇到什么困难吧?”
“困难到是有,不过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实验上王逍确实遇到一些问题,但目前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因此他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课题结束的时候可要好好庆祝庆祝。”张恒道。
“当然。”王逍回答。
“请客吃大餐。”张恒伸出左手搭在王逍的肩膀上说。
王逍忍不住又一次打了一个哈欠。“没问题”他说,有点不耐烦却没有任何的不敬。
两人闲聊几句后便各自离开,张恒乘电梯下了楼,王逍则进了旁边的洗浴室。在洗浴台前,王逍看着台前正上方镜子里的自己,这种莫名的情绪压抑感使他愈加难受,他甚至记不太清昨天的经过,仿佛自己已经忘掉了过去,仿佛自己已然遁离了这个世界。
他没有多想,洗漱完毕,他回到宿舍,拿起衣裤,一件白色的体恤和一条黑色的牛仔裤,裤子已经被反复刷洗显得有些发白,体恤是新买的,正面印着一个小男孩在海滩上捡贝壳的图案。他有178的个子,体重大概60公斤,因此这样的黑白搭配显得很清新自然。
西京大学位于西京市,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在国际上享有极高知名度的高等学府之一,特别是在科技领域,学校每年为社会各界培养大量的科研人才,这些人在各领域领衔各类研究项目,获取国家科学技术大奖如同囊中取物,每年成百上千的科技论文被SCI,EI等世界一流期刊收录。
王逍便就读于此。他就读的物理学院,则是这所高等学府中的高等学府,黄金屋中的黄金屋。学院不仅拥有大量顶尖的科研设备,而且还有强大的师资力量。譬如说,去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便任教于此。当然,能在此等高学府上物理系的研究生,做实验是少不了的,事实上,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王逍每天都像榨菜一样泡在实验室里,然而他学的却是理论物理。
和往常一样,简单地到学校食堂吃过早饭,他便会来到实验室,打开实验室的大门,王逍便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这种气味,是作为一个物理实验室所特有的,它好比福尔马林之于医院。这种气味,如果真要形容,它则是一种烧焦的石墨夹杂着通电铜丝的气味,如果你仔细闻,也许还能闻出颤颤的电流味。
而此刻,王逍正站在比自己体型大好几倍,身价比自己高几十倍的朗格模拟计算机面前,相比之下他自己则显得弱小而无助。尽管如此,这台实验模拟计算机的操作模式却异常简单,在模拟计算机的面部大概两米高的地方,有一块书本大小的屏幕,在屏幕旁边横竖整齐的安放着大大小小的几十个按钮。“这些按钮,就是影响实验结果的参量,就是说,你只需要调动这些按钮的数值大小,只要数据足够精确,你便能操控这台模拟计算机。从而模拟出你想要的结果,就算是小型核爆也能模拟。”“哇,这么厉害!”一月前,王逍第一次听完导师刘文杰的讲解后顿感人类之伟大。
然而事实并非想像的那么简单,由于这台计算机的实验精度异常精确,所以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实验误差也会造成产生很大的蝴蝶效应,会导致模拟结果与实际现象的大相径庭。这就是王逍向好友所提到的实验上所遇到的那个困难,事实上,理论上精确的数据一周前就已经有了,然而计算机却并没有有效的模拟出预想的结果。
王逍并不气馁,他知道,对于一个物理研究工作者来说,实验模拟和实际现象的不吻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真正让王逍感到困惑的是,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他进行了无数次的数据测量,他分析了所有能导致误差甚至可能导致误差产生的因素,最后由朗格模拟计算机模拟出的结果却出乎意料的保持一致性。(重点在于实验结果都是一样的。)
而现在,王逍又一次向朗格模拟计算机输入了自己最新获得的数据,强迫症般的再次检查数据输入的准确性后才意志坚定的按下了开始健。毫无意外,和之前的所有结果一模一样。
“无穷。”朗格模拟计算机上赫然显示着这个熟悉而让人苦恼的图像。
一月前,王逍第一次满怀信心又心怀忐忑的拿着自己的课题报告来到了他的导师刘文杰的办公室,他希望导师能批准他使用那台高昂的计算机模拟自己的数据。
而现在,王逍不得不再一次来到刘文杰的办公室,寻求帮助。
门是虚掩着的,他右手扣了扣门,听到门里转来一个刻板而略显严肃的声音“请进。”于是他推开门进去。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细微的热水器加热水的嗡嗡声,窗户是关闭的,空气略显烦闷。窗帘并没有拉上,透入的阳光使周遭不至于显得毫无生气。
果不其然,里面只有刘文杰一个人,王逍走到办公桌前,王文杰坐在办公桌后面,他没有抬头,眼神依然停留在眼前手里的文献上。
“教授您好,我来是想和您讨论下我的课题研究,我——我遇到问题了。”王逍显得略微有些紧张,但表达还算通顺流畅,语意比较明确。
在很小的时候,王逍说话并不利索,家里人一度担心他长大了会是个结巴。其实只有王逍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并不是说话结巴,只是有的时候,他很难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他有时候甚至在想,人在说话的时候大脑是无法思考的,而人在思考的时候却又不能说话,人是多么奇怪的生物呀?)
这种情形在紧张的环境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王逍。”刘文杰放下手里的文献抬起头来,拨弄拨弄眼镜指着旁边的椅子对他说:“随便坐吧。”
“你研究的课题是什么来着?”刘文杰问道。
王逍就近在旁边的木制椅子上坐了下来。挺直腰杆,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得就像个小学生。
“是关于物体如何确定自身运动轨迹的。”他说,显然刘文杰已经忘掉了眼前的这个学生所研究的课题,但王逍却并不感到诧异。他想,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知道自己时时刻刻在做些什么。
“类似于研究物体的运动轨迹,但也不太一样。”他补充道,脸上似笑非笑
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刘文杰介绍自己的课题研究的情形。
“我想做的是关于物体如何确定自身运动轨迹的研究。”他第一次向刘文杰介绍说。
结果刘文杰似懂非懂的看着他。
他说“关于物体运动轨迹的研究?这有什么好做的呢?前人已经研究够多的了。”
“不不,是关于。”王逍停顿了一下。“关于物体如何确定自身运动的研究。”他试图强调“如何确定”这几个字,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表述自己的想法,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结果便是刘文杰一脸迟疑的看着他,王逍做了一些简单的解释,“我的意思是研究物体该如何确定自己的运动轨迹。比如说,我们将一个物体抛出去它就一定会做类平抛运动或者是某种确定的运动,为什么不是随便什么运动呢?我们目前所知道的是,这类确定的运动往往耗时最短,这就是说,物体的运动轨迹其实从一开始就能完全的被确定下来,甚至能达到可预知的目的,这是如何发生的呢?这便是我想知道的。”
就这样王逍重复了好几遍那句绕口令般的题目并做了简单的解释之后他才确定在导师刘文杰的眼里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不是脑子有毛病。
王逍每次想到这个的时候就感到很有趣,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然而现在刘文杰还是把他的研究课题给忘了。
“哦,对!”刘文杰道了一句,似乎表示自己想了起来。但他并没有接着往下说的意思。
他站起身来,右手拿起水杯,蹒跚地走到距离王逍左方一米处的热水器前,接着右手拿着水杯往垃圾桶的方向一个甩手,随着透明玻璃杯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漂亮的弧线,水杯里浸泡过的茶叶在惯性以及万有引力的双重作用下向下做着匀加速运动,一股脑儿地砸进垃圾桶里。然后他左手从一个铁皮盒里掂量着一小撮茶叶轻轻地放进水杯。右手拿着水杯对准热水器的龙头,左手按下阀门,随着一股清流撞击杯底房间里回荡起了嘟嘟的响声。
王逍则在一旁目睹了这一连贯性的动作,他打量着这位自己已经认识一年多的物理前辈。刘文杰身穿一双黑色皮鞋,经年不变的白衬衫和西裤搭配,原本白净的衬衫现在已经显的有些发黄,裤子也有些褶皱不堪。然而却不显得邋遢,反倒给人一种随和的感觉。而卷起的袖子仿佛在告诉他人这是一个兢兢业业的人,微微隆起的肚子似乎又显示出这个人深谙世道浮华。
“王逍,你喝茶吗?”刘文杰背对着王逍道。
“不用了,谢谢。”他拒绝道。
刘文杰接完水回到自己的座位,他倚靠在背椅上,双手端起杯子轻轻地往里面吹气。一副准备好了的姿态映入王逍眼帘,这表示现在可以开始阐述具体问题了。
“教授,我之前跟您简单的讲述过,我的研究课题是物体如何确定自身运动轨迹的研究。而现在当我运用理论模型输入实测数据进行模拟的时候,却出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现象。”
王逍说得很慢,但表达得很清楚。
“一般来说,在现实生活中,当一个事件在另一个事件稍后发生,我们便认为这两个事件是相互关联的,具有明确的因果关系。我们只要精确的测量事件此刻的状态即能准确的预测事件下一秒的状态,然而我的实验模拟结果却显示,两者并无确定的关联性,其关联性为无穷。”
“我尝试了几乎所有可能的办法,但最后却匪夷所思的得出了相同的结果。”王逍抬起头,做出一种寻求帮助的表示,他希望刘文杰能给他一些指导性的意见。
刘文杰认真的听完眼前的这个学生所说的每一句话,并试图理解其中的内在关系。一般来说,模拟结果与实际现象相违背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数据的获取和处理的不当,一个是实验理论模型其本身的错误性。数据的获取和处理不当还好,一般情况下,你只需要使用正确的测量办法重复多次取平均值即可,而如果是实验理论模型本身的错误性,问题就变得很棘手了。
“你能够确定你的测量方法或者在计算上没有问题吗?”思考片刻,刘文杰试探性的问道,他知道,绝大多数这种情况都是由于人为的原因所引起的,这也是研究生的通病。
“是的,没错。”王逍回复到,态度很坚定。事实上,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已经尝试了各种可能的方法了。
他又重复到:“我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了,而且经过了反复的计算,理论上得到的数据已经足够精确,但朗格模拟计算机上模拟出来的却都是相同的结果。”就算有所谓的完全无误差的数据,王逍想,知道这个数据的也不可能是个人,因为对于人类来说消除实验误差显然是不可能的。
王逍没有料到,此刻的刘文杰正耐心的打量着眼前的自己,多年的经验使他知道怎样给这种对基础理论冒冒失失的学生当头一棒。
刘文杰小心的喝了一口茶,又继续往茶杯里轻轻地吹气,他似乎在酝酿什么。
“那就是理论模型的问题了。”他带着戏虐的口吻说,“就我所知,你所采用的理论方法是经典的莫霍理论,在我们所处的日常生活中,也就是宏观低速的条件下,你觉得莫霍理论有什么问题吗?或者说,你有什么高见?”
王逍心里一怔,他满脸通红,头皮发麻。
显然,王文杰在特意给他施加压力,王逍心里产生了一丝敌意。虽然他很明白,在宏观低速的情况下,莫霍理论从诞生至今200年来已经经过了无数实验的考证,是不太可能有问题的。但是,他同样清楚的是,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自己已经尝试了几乎所有可能的方法,单就演算的草纸都能足足装得下街边的一个垃圾箱了。
王逍没有说话,他一时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王逍没有说话,刘文杰开始自己的分析。
“一般来说,模拟结果与实际现象相违背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数据的获取和处理的不当,一个是实验理论模型其本身的错误性。”他说“在宏观低速的情形下,莫霍理论至今经过了无数实验的验证,是不会有错的,你不用怀疑。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的实验方法上或者是数据处理的问题。”
“你考虑过相对论效应吗。”刘文杰继续说“尽管在宏观低速的条件下,其效果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个时候,特别是在那台精确度很高的模拟器上,相对论效应或许不能被忽略。”
王逍没有说话,其实他很想说自己有考虑过,得到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知道在此刻自己说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只好默不作声。
“另一个可能性则是系统的混沌性,但如果你的实验数据足够精确,在极短的时间内其混沌效应是可以忽略的。”
“总之,我的建议是你多找找实验过程中的问题,千万不要试图怀疑基础理论。也许是因为那个不注意,或者是因为计算上的错误。都会导致模拟结果的荒谬性。”
王逍听过刘文杰的建议,他没有在说什么,尽管他心里有那么一丝的不愉快,但他心里依然很明白,王文杰的分析并没有多大问题,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会对莫霍体系产生任何怀疑。(或者说刘文杰的分析简直可以说是敷衍了事,他俨然已经把王逍当做一个做事不认真的人,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王逍所强调的所有的实验结果都保持一致性这个问题。)
尽管如此,他也只能妥协,也许就是自己测量上的问题呢?他想。虽然自己重复了很多遍,但问题的关键仍然很大可能在于自己。他知道自己和刘文杰已经没有继续谈论下去的必要。于是他礼貌性的到了感谢便准备离开办公室,在离开的瞬间,他终于又一次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这一刻仿佛让他等了很久。
而现在,他的大脑告诉他该前往另一个地方了。
学校西门出去往左不到200米的地方便西京大学公交站,从这里搭乘963号公交车,20分钟后在富国路公交站下车先往右走10米左右,到达富国路十字路口,过马路再走一个街区,来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再往右走大概150米。按计划王逍便会在五点的时候到达他的下一个目的地——陌上花开咖啡屋。而这个过程只需花费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由于在刘文杰的办公室里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原本打算四点半左右离开学校的他发现现在已经四点四十五分,他知道十五分钟之内公交车是不可能赶到那个地方的,所以只好叫上出租车,以便在五点之前到达陌上花开。
“师傅,富国路十字路口附近去吗?”王逍在学校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询问到。
司机师傅回答“去,上车吧。”
于是王逍上了车。一上车,困意便像夏日里的热浪般席卷而来,长时间的实验分析使王逍用脑过度显得心力疲惫。他已经无力再去思考那些使人困倦的问题,只希望自己能尽快的到达咖啡屋喝上一口浓郁的咖啡。他并没有睡,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按下车窗,感受春日街道上的气息。
通常情况下,王逍更愿意挤公交。相比出租车,公交车虽然显得吵闹复杂不尽人意,座椅也生硬而让人难以接受。但却正是这份嘈杂,和着周围人群的熙熙攘攘,反而能使王逍体会到一些枯燥的实验室里所没有的生活气息,使自己的大脑不至于远离生活,从而达到放松的目的。而他之所以选择晚上去酒吧工作的原因,正是如此。
而恰恰相反,出租车里却往往安静得出奇。闷烦枯燥的环境俨然让人感觉时间已经停滞下来,没有一点生气。这是王逍所无法忍受的。
汽车在经过富国路十字路口时候,突然,司机猛踩刹车差点撞上一个过路的行人。“你他妈走路不长眼睛吗?不想活了是吧。”司机大哥愤怒地冲着车窗外就是一顿大骂。
行人灰溜溜的走开,嘴里嚷嚷着什么,王逍没有听清。富国路十字路口的路边正在进行下水道大施工,道路被横向拦截了一半,红绿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坏掉了。交警还没有赶到,马路上乱成一团。
还好没撞人,王逍心想。他被吓得不轻,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他甚至隐约的感受到了自己被一辆快速使过的汽车撞死的感觉,他知道这在教育学上是一种被称为联觉的现象。然而这种感觉却是如此的真切,仿佛自己亲身体验过一般。
不过还好,汽车很快过了下一个十字路口继续往右行驶大概不到150米的距离便到了陌上花开咖啡屋。
推开玻璃门进去,由于刚才的惊吓。王逍先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稍微安抚下自己的感觉,他便来到柜台。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柜台后面传来服务小姐很动听的声音。
“一杯意式咖啡外加一份焦糖饼干”
“好的,先生,一共48元。”
王逍拿出100元给服务小姐。
“好的先生,找您52元,请稍等。”
很快,王逍端着自己的咖啡和饼干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往咖啡杯里加了一大勺糖,用勺子轻轻搅拌,双手端起杯子,像个孩子般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在咖啡入口融化的一瞬间,这一上午的所有的不得意一下子就被王逍抛到九霄云外了。
喝完第一口咖啡,他便静静地坐在哪儿,享受着这一天难得的静谧时光。
他透过玻璃向窗外看去,5点,正是下班高峰期,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看着这样的场景,有时候他会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外星人,就像人类在动物园里隔着玻璃窗观察动物般观察过往的人群,他故意将自己置身事外,也便让自己能从那繁忙的生活节奏中脱离出来。
他想,人是多么奇怪的生物啊,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只为更好的生活下去,生活的目的即是生活,单就这句话就能体现出生活的矛盾之处,,所以结论便是——人是一种矛盾的生物。
“爸爸,我要喝一杯维也纳甜咖啡。”
在王逍的思绪正开始不着边际的时候,他听到一个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他寻声转过头去。他看见,在柜台边,一个小女孩正像荡秋千般摇晃着一个男人粗壮的手臂说“我要一份巧克力蛋糕,我还要”小女孩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思考什么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我还要奶油饼干”她说。
小女孩身穿一条翠花裙子,扎起的马尾显得格外可爱。
“吃那么多,小心变成一头小猪哦!”男人做出一头猪的模样恐吓小姑娘。
“我不管,人家就要吃嘛。”
“好好好,给你买就是了。”男人终究是赖不过眼前的这个小情人的纠缠,他给她买完东西便在咖啡屋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回过头来,王逍对面原本空着的桌子上来了一男一女,男人背对着他给女人讲着有趣的故事,声音很小,王逍听不太清。他在讲什么呢,王逍禁不住的想,他猜不到。女人洛洛的笑,笑起来弯弯的嘴角很幸福的样子,从这点即可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一对情侣关系。
而他自己对过的位置则显得空空如也。他似乎也在等待一个人,一个女人。但奇怪的是,这个女人在他的脑袋里并没留下一丁点印象,从早上到现在。那种莫名的情绪压抑感仍然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像得了健忘症般忘掉了许多东西,也许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对于这个女人,或许只是一个单身男人的一个幻想罢了。
有时候他的脑袋里会毫无征兆出现一些东西,譬如说一个想法或者只是一句话,而现在他的脑袋里则出现了一句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他甚至都不记得诗的作者是谁。有时候就是这样,他想,你的脑袋里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些东西,你甚至不知道它是如何出现意寓为何。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将最后一块焦糖饼干送入口中喝下最后一口咖啡后便起身离去。
从陌上花开咖啡屋沿马路继续向前走不到300米的地方便是王逍晚上做兼职的地方——海森堡酒吧。
该酒吧之所以命名为海森堡,据王逍了解,酒吧老板原本是一个阔气的富二代,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到处无所事事惹是生非。直至中年,家道中落才想起为了生计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正当职业。但是由于自己年轻的时候过于混蛋什么东西都没学会,所以只好靠着点人脉开了这个小酒吧,而到了该给酒吧命名的日子,他则突发奇想想用海森堡这个名字作为酒吧店名。理由则是大学时期学过的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给自己留下的深刻印象,并希望以此寓意生活中的诸多不确定性是自己所不能左右的。王逍甚至猜想,也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酒吧老板此刻依旧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呢。
正因为如此,当酒吧老板知道王逍是一个学习理论物理的研究生的时候,他便自然而然的从十几个英俊潇洒的少男少女中脱颖而出了。
“听说你是学物理的?”
“嗯,我是西京大学物理学院的研究生。”
“西京大学,很厉害呀。那你知道不确定性理论吗?”
“当然,我是学理论物理的,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理告诉我们世界有诸多不确定性,世界无时无刻都不在人类掌握之中。”
“对对。”酒吧老板拍手叫好,仿佛遇到了久违的知己般拍拍王逍的肩膀说“不错,就是你了。”
他甚至没有过问王逍为何想要找这样一份兼职,毕竟酒吧和科研两者风马流不相及。既然老板没有过问,王逍自然也没有必要去做任何的解释,这何乐而不为呢。
事实上,海森堡酒吧并不像那些有名的大型酒吧般低调奢华有内涵,它也不像中国传统的小酒馆般简单刻板而乏味。而它更像在日本随处可见的居酒屋,更像奥地利维也纳的音乐酒吧,极具张力又富有文艺气息。酒吧里的人往往不会太多,而且顾客都是富国里商业区的常客,到不是因为生意不好,只是这里不止像个酒吧,它更像是心灵的一个港湾。你要不是长时间去感受它,你只会说那只是一个路边小酒吧而已。
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富国里商业圈里的人们或三五成群或鸳鸯结伴或孤狼独行,穿着简单又得体的漂亮衣服熙熙攘攘的来到酒吧,他们来到这里便是为了忘掉这一天的烦劳,伴着轻快的音乐,或尽情的跳舞,或高谈阔论,没有人在意你做过什么,也没有人在意你说了什么,而你只需要敞开自己心灵的大门,迎接这份合着酒精,音乐的娱快气氛。
也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中仍然放不开自己的心境,这类人往往都是城市孤狼,他们往往自己一个人坐在吧台。喝酒一口闷,仿佛自己的苦恼便在这杯酒里,喝掉它,自己便是王者。
这个时候在吧台打杂的王逍往往便会和他们闲聊起来,谈谈自己的研究,谈谈他们所遇到的事,这样不仅能使王逍自己放宽心境,增加社会阅历,也许还能帮到他人。
在闲聊中,他从一个一身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口里听说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富国路十字路口发生了一场车祸,一个妙龄女子被一辆失控的跑车撞飞了五米,当场死亡。
“你说,人的一生有什么意思啊,指不定哪天就像那个妙龄女子一样,什么都没了。”
王逍很是吃惊,因为自己快五点的时候经过哪里还什么都没发生,而就在下一刻,一个妙龄女子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世事无常,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们只有把当下活好才是最重要的。”他说了一些客套话。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女孩的模样,如此清晰又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里的绝大部分人,往往都不会玩得太晚,他们会在大概晚上十点半的时候便开始陆续离开,毕竟不能玩得太晚以免影响明日的工作。而王逍则会在十一点左右下班回学校,他会按原路返回到富国路公交站,最后一趟963号公交车将会在十一点一刻的时候准时到达,他只需提前到达,大概在半小时后便能回到宿舍。
在到达富国路公交站时候 他不自觉的朝着富国路十字路口望过去,他甚至从西装男口中推算出了女孩最后倒下的位置,从下水道施工的地方往前五米,正是这个十字路口的正中的位置。哪儿还散落着一些衣物,他看着那些衣物,仿佛此刻女孩就躺在哪儿,也许女孩只是迷了路,她静静地躺在那儿,任由街上车流穿梭。
公交车按时到达,他上了车,找到一个位置坐下。经过一天劳累的他疲惫不堪,这一天就这么无聊的过去,他甚至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或者说,别无选择。他想起了自己的实验,虽然心有不甘但又能怎么样呢?他想,世界不会因为你的心有不甘而发生什么变化,甚至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改变什么,生活便是如此的冷漠无情。他知道963号公交车的最后一站便是西京大学,不会发生做过站的糗事,由于太过劳累,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就在这时,发生一件奇怪的事。许久之后王逍才真正明白其中的含义。